第1章 救我
作者:熱心網(wǎng)友|發(fā)布時間:2022-11-02 17:37:44|字數(shù):7358
民國十九年我救了一個男人,他是上海軍閥,我是風塵倌人。
因緣際會我成了他的姨太太。
再后來,我的槍支抵上他的額頭。
“如果不能救你,那就……親手殺死你?!?/p>
我的愛人死于民國三十四年。
我愛他,愿他能知。
1
民國二十一年一月。
“勞工神圣!善待工人!”
我從黃包車探出半個頭,遙遙看見法租界前聚攏了大批人群。
“這是怎的了?”
我攏了攏肩上的狐裘,問黃包車車夫。
“這位夫人您有所不知,那是工人在舉行游行示威呢!”
我挑了挑眉,好奇起來,這陣仗挺大,今日天邊還有雨,這群工人怎么下雨還出來?
“說是要求改善福利呢,我們這種下等人哪知道,夫人倒是可以看看報,聽說報紙上什么都有。”
我扔了他一塊大洋,車夫滿臉諂笑接過,見我沒后話,加快了腳步。
黃包車停在公館前,爬山虎爬滿西式別墅墻壁。
別墅門被老奴打開,仆人上前打傘拿走了我的包。
“姨太太您今日怎回得這么早?”
我抽了根雪茄點燃,掐著煙瞥了多嘴的仆人一眼。
他訕訕退下。
我入了屋內(nèi),卻在客廳沙發(fā)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我拿起雪茄抽了一口隨手扔到一邊的煙灰缸內(nèi),坐到他的腿上,渡了他半口煙。
煙火在我們唇齒間氤氳開。
他的手指沒入我的發(fā)間,屋內(nèi)仆人識趣離開。
“回來倒是早。”
旗袍盤扣拆開,穿堂的冷風吹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本想看場電影,誰知今日影院沒開,倒是都督好久沒回了?!?/p>
我吻著他的喉結(jié)黏黏膩膩地開口。
做我們這行的,見了金主大抵都是如此。
原先樓里的姐妹只有我好運嫁給軍閥做姨太太,從此榮華富貴紙醉金迷不外乎如是。
盛黎的名頭讓我在上海灘橫行霸道,雖不過是個妾,可誰讓他沒有正妻,我當仁不讓承了他人阿諛的一聲盛太太。
“流鶯……”他用力咬著我的脖子,我生生懷疑下一秒會一命嗚呼。
盛黎今日很兇,他以前不會這樣。
我仰著頭,巴洛克式吊燈晃了很久,久到我不小心觸碰到他背后的傷口,我僵硬在原地,血腥味不住地彌漫開來。
這讓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他。
2
藏春閣的生意向來不錯,不過白日是不開門的。
我支著身子靠在窗臺吐了口煙,上海街頭行人匆忙,前些日子聽說東北淪陷,隔壁小日本打了進來。
這些和上海都沒關(guān)系。
我隨意扣了扣子走下樓,閣中大部分人都沒醒,我去了后院打了桶水,忽地在角落里看見了一個不屬于藏春閣的人。
我撥開草木扶疏,看見了躺著泥土中的人。
他中了彈,胸前血跡洇出一圈,我蹲在他身邊,伸手按在他胸口處,他悶哼一聲睜開了眼睛。
“救我……”
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地上的人。
“救你我要擔多大的責任你不會不知道,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我就救?!?/p>
男人很果決:“可以?!?/p>
我倒是有些驚訝,我連條件都還沒開竟然就答應(yīng)了。
左看右看藏春閣沒有其他人出沒,我拖著他上了我的房間。
還沒把人安到床上,樓下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一大批人馬闖入藏春閣。
我看看地上的人,把他塞到了床底下,清理了房間的泥土痕跡,將身上的旗袍重新褪下,披了件單薄的襯衣站在樓梯口。
“你們有沒有見到一個男人?”
眾多姐妹嘰嘰喳喳,嬌笑道:“軍爺,我們這什么男人沒見過?!?/p>
“嘭——”
槍聲震得眾人靜默。
媽媽姍姍來遲,對離軍官最近的幾人使了個眼色。
她上前和人交涉,一隊人馬分散開來,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上了樓。
我入了屋內(nèi),指尖按在襯衣最后一??凵?。
噠噠……
門開啟的片刻襯衣被我扔在床邊。
白的襯衣掛在床邊欲掉不掉,床底下的人在床單底部深邃的眼眸與我剎那對視。
“??!”我捂住春光乍泄的胸口,扯過床上單薄的床單,床單落了一地,遮擋住了床下的眼眸。
“……軍爺您能不能先出去?”
來人的眼睛幾乎黏在我身上,他一步步向我靠近,我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強迫不去注意屋內(nèi)其他地方。
他掀開我的床單,將我扔到床上。
警衛(wèi)隊這活計水分大得很。
良莠不齊的衛(wèi)隊給了我賭的機會。
至少這一次我賭贏了。
3
我點了根煙,街頭巷尾最最廉價的無名煙火。
他從床下爬了出來。
我隨手扔給他一瓶傷藥:“省著點,貴著呢?!?/p>
他望我許久,見我沒離開的意思解開了上衣,胡亂將藥膏抹在胸口上。
我看了一陣心疼,從他手中奪過藥膏。
“我來,你用太多了,這還是我攢了個把月買來的,你別給我嚯嚯干凈了。”
我指尖輕輕沾了薄薄一層,只在他傷口一圈涂抹。
“你為什么有傷藥?”
我給他上著藥,他目光如炬尖銳刺入我的眼眸。
我舔了舔唇貼近他,我眼睜睜看見他紅了耳朵,我惡意地伸出舌頭打了一圈轉(zhuǎn),濕潤著聲:“我親愛的不知名先生,您以為呢?!?/p>
我握住他的手,從我的鎖骨開始往下,一寸又一寸。
他猛地抽回手,明明身體不太行還堅持往后退了幾步。
“我又不是洪水猛獸,別害羞呀?!?/p>
我坐回床邊晃著腿,藏春閣藏不住春色,院內(nèi)梨花落了一地。
春天要過去了。
4
閣中一位姐妹收到了一封情書。
才子十四行詩配了佳人。
可惜了才子佳人的故事并非窮書生與妓子。
她與他愛戀了三月,才子出不起贖身費,只能輕聲作別佳人。
臨別前的告別夜我在窗臺看他們花前月下。
真真是一股子文人的酸臭味。
我折下一枝梨花,砸在尤憐頭上。
“妹妹可別信了男人的鬼話,說一套做一套,當真有趣極了?!?/p>
尤憐撿起樹枝向我扔來,我一個閃身避去。
他們的告別被我打斷,戀戀不舍不知此去可有歸期,尤憐繳著手帕對遙遙離去的背影垂淚。
我拍了拍尤憐的肩膀:“不就一個男人么,男人有的是,妹妹難過什么?”
尤憐沖著我吼道:“流鶯你懂什么!我才不想和你一樣自甘墮落!”
“自甘墮落?”我扶著梨花樹笑彎了腰,梨花抖落了滿樹白雪。
她紅了眼:“我不想一輩子和你一樣!”
她的眼角泛起了淚,我止了笑,端著她的臉認真為她擦去水色。
“你不會,別哭了,回去好好睡一覺,你的心上人一定會來娶你的?!?/p>
尤憐用力推開我:“你不要碰我,惡心死了!”
她是家道中落的大小姐,被迫入了藏春閣,和我這等從小在此長大的人怎么會一樣。
我……惡心嗎?
我從小便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我母親也不知道,生出來是個女孩模樣不錯便被媽媽留下,長大繼承母親的衣缽。
我倒是沒辜負她們的期望,長大后名揚上海灘。
我仰頭,對漫天星辰揚起一個笑。
今夜星光璀璨。
5
聽聞近些日上海不平。
上頭的軍閥和南京政府政見不合,到底什么不合我沒資格了解。
南京派了人來勸,好巧不巧我和尤憐都被選了作陪。
藏春閣在上海名聲不小,加上她這種家道中落的大小姐別有一番滋味,也不難理解。
她哭鬧了大半日不甘不愿跟在我身后。
我攏了攏肩上披肩,說是貂皮可惜懂行的一摸便知是假的。
尤憐倒是一身學生裝扮,我彈了彈她的衣領(lǐng):“跟緊我,別走丟了?!?/p>
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偏生腳步一步補落地黏著我。
我無聲笑笑,目不斜視進入那昏暗的包間。
侍者給我打了個眼色,我朝著燈火不明的角落而去。
“盛都督,這兩位可是好貨色,女學生純著呢。”燈火另一面的人挑了挑眉:“流鶯姑娘嘖嘖。”
他對我的評價就兩字,我往沙發(fā)中央慢慢挪動,柔軟的手搭上身側(cè)軍裝筆挺的大腿,尤憐瑟縮在一邊,我瞥了眼將人貼上他。
抬起頭靠上他肩膀時忽地見了張略微熟悉的臉,我用著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氣音。
“呦,是你呀?!?/p>
黑暗掩蓋不住他紅了的耳朵,和那日見到一般純情。
嘖。
都做到軍閥了怎么還這么純。
他僵硬著身子任由我靠近,我一點點爬上他的膝蓋跨坐在他的腿上,他連攬著我腰的動作都是這么生疏。
“別動?!彼椭暰嫖?,我眼底笑意更深了些,將頭抵在他的胸口——那日他受傷處。
他們談得我不懂。
什么“日本”“南京”“共黨”,過耳就忘,我要記得許就踏不出這兒了。
我解開了他軍裝的扣子,露出底下的白襯衫。
他給了對面人一個凌厲的眼風,人識趣起身離開。
包間內(nèi)很快就只剩下我們和尤憐三人。
“出去。”
他握住我的手腕將我摘下扔到沙發(fā)上。
我順勢窩在沙發(fā)里,尤憐那姑娘見我沒動,猶猶豫豫該不該走。
“你先回去,我和盛都督還有話呢?!蔽遗牧伺乃募绨颍瑢⑷宿D(zhuǎn)了個方向。
她一步三回頭開了門,回眸眼里對我的悲哀憐憫讓我有些想笑。
盛黎安靜地等待我送走她,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假貂皮被扔到我臉上。
我拽下披肩:“你還欠我一個承諾呢親愛的。”
他眉頭緊皺:“你說話一直這樣?”
我起身摟住他的脖子:“當然,您難道不知道嗎?”
我趕在他說出下一句話前說出了我的條件。
“娶我?!?/p>
他想也不想拒絕:“不可能?!?/p>
我的指尖戳上他的心口:“這就沒意思了盛都督?!?/p>
“誰讓我大度,姨太太也行?!?/p>
6
“明日有安排嗎?”
盛黎抱我回了房間,渾身汗?jié)n漬黏得我有些難受,我推了推他,他打開抽屜給我一盒傷藥。
我從前偏愛的那款。
我沒好氣地打了溫水,擦凈他身上干涸的血跡,指尖挖了一大塊藥膏按上他傷口。
“疼?!?/p>
沒親近他之前,我是想不到盛黎性子這么軟,明明身上新傷沉疴不斷,給他上個藥還會喊疼。
“疼死你得了。”
他環(huán)著我的腰,貼著我的肚子,指節(jié)在我的脊骨上打著轉(zhuǎn),喉結(jié)的滾動傳遞到我的肌膚之上。
“我死了誰庇護你?!?/p>
我為他上藥的手指頓了頓,隨后若無其事繼續(xù):“那我可要趁早找好下家?!?/p>
他仰起頭,深色的眼眸認真凝望著我:“流鶯,你信我嗎?”
這是我和盛黎在一起的第二年。
7
民國十九年冬,我收拾收拾去了他的府邸。
沒有花轎沒有婚書,也沒有新式的婚紗和戒指。
該被稱為新婚的夜晚,傭人收拾了房間,我指尖劃過柔軟的被褥,寬大的房間,梳妝臺前西洋進口的化妝品擺了一列。
上海難得落了雪,一片飄零的雪落在我的鼻尖,車輛燈光照破莊園寂靜的夜。
他從車上下來,我撐著身子靠在二樓的陽臺上。
冬日干枯的爬山虎掛在墻上欲掉不掉。
他察覺到我的視線,抬眸與我對視。
漫天風雪落了整座上海灘。
我拂去發(fā)間白雪下了樓。
他與我沒有共同語言,給了我一個姨太太的名分,也僅僅是名分罷了。
我迎上他,接過傭人遞來的毛巾為他擦干凈濕潤的發(fā)。
他對我說不必如此。
8
我與他不熟,見面的次數(shù)也不多。
這個冬天過得很平靜。
聽聞國民黨開始繳共,大批地下黨被當局捕獲,在上海這座城市不斷奔波逃亡。
我的假貂皮換了真,坐著黃包車赴了場太太們的約。
茶話會屬實沒意思,我提著相機踩著高跟鞋走在雪地,難得一日打算好好欣賞下我土生土長的上海城。
雪中上海映在小小方塊中。
這玩意兒是盛黎送來的,我玩著倒是新鮮。
我找準了角度,快門還沒按下,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匆匆忙忙撞到了我。
他懷中的書籍落了一地,他連忙將地上的小本子兜在懷,轉(zhuǎn)角處傳來了腳步聲,他顧不上收拾所有書籍,大致拿起便跑了。
臟污的腳印不算顯眼,細看仍能分辨。
我撿起地上最后一本黃皮書,塞進了我的包里。
方才找好的絕美角度,如今怎么也對不上了。
一隊兵馬上前,為首之人識得我,諂媚稱我一聲“盛夫人”。
我微微頷首,瞥見這人身后另一個人。
“您可有見到一個行蹤鬼祟的人?”
我指著方才男人離開的方向,懶懶散散地應(yīng)了聲:“地上有腳印看不見?”
隊長點頭哈腰對我道歉。
眼見人要走了,我撥動相機上的齒輪,對著隊伍中的人隨手一指:“慢著,讓那人今日來一趟盛家?!?/p>
被我指到的人渾身顫抖著跪倒在地。
“盛夫人小人錯了,求求您饒了我!”
我邁著小步,用力踩在他的指節(jié)上。
這人額頭冒出大滴汗水不敢痛呼。
“可別忘記了哦?!?/p>
我捏住這人的下巴,這張臉倒是記憶猶新,我遇到盛黎那日見到的人。
盛黎的名頭在上海灘真是好用,也不知那日他怎么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我與衛(wèi)隊背道而馳。
上海的雪更大了些。
片片大雪掩蓋了大地的痕跡。
9
回到家入暗室洗完相片,我不緊不慢地吩咐管家:“若是有人來,讓都督處理就好?!?/p>
我關(guān)了房間門,打開包拿出意外所得。
小小的黃皮書沾了雪有些臟,把我昂貴的包都搞臟了。
我皺著眉兩指捏著本子拿了出來。
封面上是五個大字。
《共產(chǎn)黨宣言》。
我隨手翻了下。
呦,這不是共黨的書嗎。
今天遇到地下黨倒是難得。
我翻了兩下,感謝藏春閣教我識字,我看了一小章,門外響起敲門聲。
我把書扔到床頭柜里,開門。
盛黎站在門外:“你想怎么處置他?”
我抱胸倚靠在門框上:“無所謂,您看著來就好。”
這人不過為了提醒盛黎,我救過他。
我沒多介意這事。
盛黎不這么認為。
后來我聽說那人完全沒了蹤跡。
我摸了一手好牌,近些日找我開茶話會的太太們愈發(fā)多。
幾位向來看不起我這種妾的正妻也向我投來橄欖枝。
聽聞是盛黎和外邊勾搭上,勢力又是一大擴展。
“哎呀這運氣,又胡了?!蔽译S意問了句:“和哪邊?”
她們半是嫉妒:“聽說是日本那方呢,盛將軍未來不可限量,盛夫人牌場都得意起來了。”
我搓牌的手頓了頓。
日本?
盛黎好似去日本留過學,這么想想也不意外。
10
南京政府繳共愈演愈烈,城中人人自危。
我路上走著,經(jīng)常見路人被警衛(wèi)隊抓走。
上海沒那么熱鬧,過了新鮮勁兒,我也不愛接受其他太太們的邀請,端著暖爐窩在家中也別有一番趣味。
昨日又有個人被抓走了。
我翻找出那日撿到的書。
什么書魅力這么大?
書非新書,鋼筆小字密密麻麻做了批注。
我起先不過好奇,誰知越看越入迷。
薄薄的書頁陪著批注我看了一下午。
敲門聲響起時我下意識將書塞到被子里。
傭人上來通報:“姨太太有人找您?!?/p>
“誰?”我沒換衣服,披散著頭發(fā)就著居家服下了樓。
樓下客廳局促站著一個人。
已婚女子偏愛的后挽髻,裁剪并不合身的劣質(zhì)旗袍,束縛著她的身軀。
不過幾月未見,尤憐失了那份少女感。
我確信眼前的女人不會對我嘶吼,道我惡心。
“流鶯姐!”她見我連忙上前,想握住我的手卻被我避開。
我坐在沙發(fā)上撩了撩頭發(fā):“什么事,直接說吧?!?/p>
她雙手貼著旗袍兩側(cè)縫線,低垂眉眼聲音細若蚊蠅。
“……王生他被抓走了!”
第一聲出口,她跪倒在地朝我磕頭,帶著哽咽的哭聲越來越大。
“流鶯姐,我只認識你,現(xiàn)在只有你可以幫我,求求你,只要,只要救了王生,我愿意給你當牛做馬!”
她斷斷續(xù)續(xù)說了來意。
我認真打量著地上的女人。
精心打理過的頭發(fā)絲凌亂散開,她像個瘋子跪在我面前。
王生贖不起她。
尤憐登臺前一周,我將多年的積蓄給了王生。
他來到藏春閣,要了她的賣身契。
藏春閣所有人都知道,流鶯攀上高枝了。
王生的錢財不夠,看在我,或者說盛黎的面子上,尤憐走了。
她走的那天下了民國十九年的第一場雪。
才子佳人的故事落幕。
我在樓閣間見他們攙扶著離去。
好似離開的不是他們,也是我。
我有些無趣地點了根雪茄,從前街頭巷尾的廉價煙支換了新,我站起身朝著樓上走去。
“尤憐你要知道,我不欠你什么。”
她比我小了五歲。
我依稀記得,我該有一個妹妹。
母親大著肚子再次有孕,生下一個妹妹不足月余又開始安排接客。
她的死并不意外。
妹妹出生不過一月也命歸西天。
沒活下來也好。
活下來也是煎熬。
我吩咐了傭人任由她哭,哭累了再送人回去。
我撥弄被子下的《共產(chǎn)黨宣言》。
發(fā)黃的書籍,清雋的字跡。
倒不知原主人是誰。
11
盛黎回來比我想象得遲。
我在客廳枯坐半夜,等到夜半歸來的他。
黑暗中沒開燈的房間,清冷月光傾瀉而入。
他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
見我也只是微微頷首。
我主動走到他面前,給傭人使了個眼色,他們識趣離開。
我從他手中接過西裝外套,外套下的白襯衫貼著他的肌膚,月色照映雪色,也映著他清雋的眉眼。
他不愛與人親近。
我靠近他后退。
沉默在冷的空氣中蔓延。
打破僵局的是我。
我的指尖擦過他的手腕,一點點貼近他。
直到他的腿觸碰到沙發(fā),靜謐的冬夜只有我們二人。
“親愛的?!蔽覔ё∷牟弊?,他好似沒面臨過這種情況,不慎跌倒在柔軟的沙發(fā)上,連帶著我一倒跪在他的雙腿之上。
他拽開我的手,厲聲呵斥:“好好說話?!?/p>
我低頭,堪堪擦過他的唇。
“您對我沒那么抵觸不是嗎?”我的手解開他的衣扣,他用力按住我的手腕。
“您是嫌棄我臟嗎?”我反握住他的手,略長的指甲輕輕擦著他的掌心。
他留過洋,學的新式做派,若非一場因緣際會,我們將會是兩條不相干的平行線。
我在我的陰暗角落腐朽發(fā)臭,他在他的陽光里茁壯生長。
“不是?!彼裾J,將我從他身上摘下放到一邊。
“我不能對不起我未來的妻子。”
他站在沙發(fā)邊回答我。
真是稀奇。
盛黎學的自由戀愛。
他身邊一個女人沒有,為著一場還沒開始的愛戀守身如玉,連他名義上的姨太太都不碰。
活脫脫一個貞潔烈男。
我忍不住笑出聲。
盛黎真是可愛。
“笑什么?”他語氣不大好。
“她不會知道的?!蔽颐轿胰釉谏嘲l(fā)上的書,想起今天找他的目的,眼前的男人讓我不想這么早說開,逗逗他的樂趣難得:“她縱然知道也不會說什么?!?/p>
坐到他這個位置,誰家不是姨太太成群,家中正妻哪敢提要求。
他還是拒絕:“不行?!?/p>
“真無趣?!?/p>
我歇了這份心思,抽出沙發(fā)上的書扔給他。
“我要一個人。龍華監(jiān)獄撈一個人對盛都督來說不是事吧?!?/p>
【通知~】
明天上架啦,感謝大家的不棄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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