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況值闌珊春色暮
作者:茹若|發(fā)布時(shí)間:2015-08-18 13:31:18|字?jǐn)?shù):7804
可是經(jīng)常是一瞬間的逆轉(zhuǎn),便成了麗妃的獰笑,姐姐妹妹們的嘲笑,侍女太監(jiān)們的厭惡表情,還有一張模模糊糊的臉,看不真切,卻是滿臉的盛怒與恨意。
她想,那便是她那素未謀面的父皇。
常聽言姑姑講起當(dāng)年父皇是如何的寵愛母親,三千寵愛在一身,六宮粉黛無顏色,每日里賞賜下來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是普通人一輩子都用不完的。
“唉,就是因?yàn)榛噬咸珜欀锬锪耍锬镉中牡厣屏?,不懂得這后宮險(xiǎn)惡,才會被惡人陷害,難產(chǎn)而死……”每次講完,言姑姑都會感嘆著,一臉無奈與凄涼,“也是因?yàn)榛噬咸珢勰锬锪?,所以才聽了麗妃的挑撥,認(rèn)為是公主克死了娘娘……”
言下之意,是要畫扇不要去記恨皇帝。
可是,她又怎么敢恨?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她的父親,是她的出生奪取了他心愛的女人的生命——她恨自己害死母親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去恨他?
言姑姑許不知道,多少個(gè)夜,她對母親和父親的思念如萬蟻噬心一般。
母親已經(jīng)離去,不能再見;可是她的父親,與她同住一個(gè)皇宮內(nèi),卻是注定了永世不得相見。
如今,更是連母親的衣冠冢都不能再去拜祭。
若說她沒恨,亦是假的。
她恨,恨那個(gè)麗妃,她與母親是親姐妹,恨她暗地里陷害母親,致使她難產(chǎn);恨她在父親面前挑撥,使她只能在冷宮里度過她所有的歲月——如今,她又要斬草除根!
忽地,外頭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
宛言忽地驚醒,惶恐地更加抱緊了畫扇,渾身是不自覺地戰(zhàn)栗:“公主,不要怕,姑姑便是拼了命也會保護(hù)你的……”
話音未落,便有兩個(gè)獄卒打扮的人出現(xiàn)在眼前,開了門,便拉了畫扇與宛言便要走。
“你們要帶我們?nèi)ツ睦铮俊蓖鹧约饨兄?,“不要傷害公主,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p>
獄卒冷哼道:“什么東西,也想要見皇上!走吧,麗妃娘娘在刑庭里等著你們呢!等你們撐不住了見了閻王,再去托夢給皇上喊冤吧!”
刑庭。
畫扇與宛言被大力地推倒在地,撞到生疼。
畫扇強(qiáng)忍住痛,抬頭打量著。
之間這四周的墻上,掛滿了各色各樣的刑具,一樣樣被擦得呈光發(fā)亮,閃著陣陣寒光,直教人毛孔豎立。
周圍,亦是擺上了許多刑具,正燒得滾燙的油鍋,在爐子里滋滋作響的烙鐵,以及種種畫扇認(rèn)不得的,卻看起來恐怖如猛獸的刑具。
奇怪的卻是,有一排獄卒打扮的男子,看起來卻不似獄卒一般,體壯如牛,站了在陰影之中。
前方正是麗妃,一臉寒冰,冷然地看著自己。
宛言急忙坐起身,將畫扇護(hù)在身后:“麗妃娘娘,您這是要做什么?”麗妃的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她之所以能忍受畫扇在冷宮中過了這么久的平靜日子,是因?yàn)榛噬袭?dāng)初的那句話——“沒朕的允許,誰都不準(zhǔn)踏進(jìn)冷宮一步,若讓朕知道,有誰敢暗中要害她,朕要她死!”
而如今,前頭有消息傳出皇上已是病入膏肓,麗妃娘娘生的三皇子云翎在朝中擁護(hù)者極多,坐上皇位已是眾望所歸,她才放了膽子,要對公主下手了。
心里恐懼,渾身戰(zhàn)栗不止。
“要做什么?”麗妃冷然一笑,悠然地舉起自己的芊芊玉手,欣賞著早上內(nèi)侍府剛剛送來的護(hù)甲,純金的質(zhì)地,上面有大興朝古老的圖騰,是太后才有的榮耀。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她也不看底下惶恐的兩人,“本宮慈悲之心,讓你們在這后宮之中茍且偷生了這么久,如今才問你們拿命來,你們該感謝本宮才是?!?/p>
心中早知道有這樣的答案,如今聽來卻依然是膽顫不已。
“麗妃,你好狠毒!”畫扇站起,不顧言姑姑的阻止,走上前幾步,恨恨地,“當(dāng)年你害死我娘,如今還敢說自己是慈悲心腸……簡直令人作嘔……”
話音未落,便有一個(gè)響亮的巴掌落下,力道之大,打得她撲到在地,霎時(shí)頭暈?zāi)垦#旖且喾撼鲆唤z甜腥。
“公主!”宛言心疼地,急忙撲上去,擋在了畫扇身上,“娘娘,你可要記得當(dāng)年皇上說的話……”雖知道再搬出皇帝來亦是沒什么威懾力,可憐她卻只有這么一只擋箭牌。
聽到宛言搬出皇帝來,麗妃更是氣得牙癢癢。
當(dāng)年雪妃那個(gè)賤人,靠了皇上撐腰寵冠后宮,讓她心里恨得揪心,卻動不了她,不過是一張狐媚子的臉罷了,竟奪去了她的風(fēng)頭。
哼,上天有眼,雖當(dāng)年沒能將這賤種一并除了,卻讓她生得如此丑陋的容貌,竟然還敢拿出皇帝來壓她!
“來人那?!彼а缾篮薜?,“先給我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這沒規(guī)矩的奴才!”
便從那陰影中走出兩名男子,帶著一臉yín笑上前將宛言拉開便要帶走。
畫扇突然想起曾混在草叢中,聽一些宮女侍衛(wèi)說過的可怕傳聞,只覺得轟然如晴天霹靂,頭皮上驟然發(fā)麻,她張著嘴,連舌頭都幾乎不聽使喚,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喊出一句:“不!姑姑!”
撲上去要拉住宛言,卻也有男子在身后拉住了她 ,轉(zhuǎn)身只看到一臉yín笑:“別急啊,等下就輪到你了……雖然是丑,可也應(yīng)該一樣好用吧……”
畫扇拼命地掙扎著,卻被那男子死命地按住,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個(gè)男子將言姑姑拖出了刑庭。
耳邊依然是言姑姑凄厲的尖叫聲,不斷回響在這密室之中。
隨即,從外面?zhèn)鱽砹搜怨霉皿@懼的呼救與辱罵,卻忽地一聲悶響,似乎是被人堵住了嘴巴一般,只能聽到她低沉的“嗚嗚”聲。
“你要對姑姑做什么!你這個(gè)蛇蝎心腸的女人,你不得好死……”心中已然明白,那傳言必然是真的,且此刻正上演在姑姑身上,心中是揪疼,心和肺都糾結(jié)在了一起。
“云畫扇!”麗妃依然走到她面前,用手捏了她的臉。
長而尖銳的護(hù)指嵌入她的臉頰,是鉆心的疼痛,帶著汨汨流出的血絲。
麗妃看著這張臉,大半個(gè)臉頰是綠色的,亦泛著淡淡的銀光,如斯可怖,竟如妖怪一般,不由地露出厭惡的神色。
“就你這張臉,和你死去的狐媚子母親,怎么和本宮斗?”她低聲危險(xiǎn)地,“你娘不是很愛勾引男人嗎?不是迷得你那個(gè)色鬼父皇七葷八素的嗎?本宮今天就給你這個(gè)機(jī)會,好好地學(xué)習(xí)你娘的本領(lǐng)!”
刑庭外傳來衣帛撕裂的聲音,伴隨著言姑姑低沉而痛苦的低嚎,還有一陣陣規(guī)律傳來的男子的粗重喘息聲,肉tǐ相撞而產(chǎn)生的澀然的摩擦聲。
姑姑……
畫扇絕望地閉上眼。
瞬即又睜開眼。
一雙令人眩目的美麗眼睛,就像是兩把淬閃寒光的利刃,帶著凌利凄楚的恨意,仿佛想在麗妃身上剜出兩個(gè)透明窟窿。因?yàn)闃O度的仇恨,櫻花般的唇氣得顫抖不止,只能拼命咬住。
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腥甜的氣息氤氳在口腔,胸腔有更無法抑制的澎湃血?dú)?,不斷地翻涌上喉間。
“麗妃,我云畫扇便是做了鬼,也不會讓你安生!”如同負(fù)傷被獵人抓住的小獸一般,她帶著絕望的凄厲,便是死,也不要如此受辱。
那目光如同尖銳的針一般,刺進(jìn)麗妃的心里,讓她有一瞬間的不安,只能大喊來掩飾自己:“來人,好好侍候咱們七公主享受享受?!?/p>
每一個(gè)都是咬牙切齒地說出,冰冷如鬼魅:“就在這里?!?/p>
心,已死寂如水。
看來,自己是等不到那個(gè)男子將她帶離這個(gè)皇宮了……
一瞬間,腦子里浮現(xiàn)出那男子的臉:有著溫潤的眉眼,卻透露出一種讓她心驚的霸氣,清冽如溪水一般。只微微一笑,便溫柔如三月梨花。
那獄卒將她推到在地,毫不客氣地一下子便撕開她的衣衫,只露出里面薄薄的白色襯衣,襯衣下的旖旎若隱若現(xiàn)。
原本是絕美的容顏,只是服了藥才長出的綠斑,那身子卻是無損,美好皎潔如天上的圓月,光潤如玉。
痛苦,卻自知已是難免今日一遭,也不反抗,只能拼命地蜷縮起身子,抵擋那男子的一次又一次來襲。
似乎是沒料到這相貌丑陋不堪的女子有如此美妙的軀體,男子興奮異常,未行事便已經(jīng)是氣喘吁吁,那噴出的氣味,帶著濃重的酒氣,污濁不堪。
畫扇不禁別過臉去,雙拳緊握,指甲在手心掐出了血。那滿腔的恨意無處宣泄,她只睜著眼,直釘釘?shù)赝∫贿呮倘恍χ磻虻柠愬?/p>
似是畫扇蜷縮的身子妨礙了他進(jìn)攻,男子不耐煩地一把撕開她的下身穿著的水綠色流蘇長裙,揚(yáng)手一甩,又一把扯下那白色的襯褲。
感覺身下一涼,知道自己的下身已經(jīng)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在那女人的眼前,呈現(xiàn)在周圍所有的人眼前,畫扇心亦涼,只能越加拼命地蜷縮起來,意圖擋住那羞于見人的部位。
那低聲的嗚嗚,如困獸一般無助凄然。
男子只稍一用力,便將她身子扳正,她緊緊合攏的雙腿,如藕一般的光潔美好,卻不是男子關(guān)心的重點(diǎn)。
兩只大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兩個(gè)膝蓋,使勁地往兩邊掰開,壓倒在地,讓她呈大字型仰天躺在地上。
“嘿嘿……”男子忍不住發(fā)出低嘆,“小美人,就讓大爺來帶迷品嘗品嘗人生的美妙吧!”話音未落,用自己的兩只強(qiáng)有力的腿壓住了畫扇的,騰出雙手敏捷地解開褲子,便要伏下身去。
畫扇痛苦地閉上眼。
娘,等著女兒……
“娘娘!娘娘快住手!”
有一個(gè)尖銳的聲音響起,隨即便是一陣晃動,畫扇感覺倒身上忽然一輕,那些按住她的力道都不見了。
原來是沖進(jìn)來一名太監(jiān),一把推開了畫扇身上的男子。
“劉公公,你不在皇上跟前伺候著,卻跑來礙本宮的事,不要命了嗎?”好戲被人打斷,麗妃氣惱地。
“哎喲,娘娘,這七公主可動不得!”劉公公趕緊堆出笑臉來解釋。
“動不得?有什么動不得!”麗妃不屑地,“這皇上大行是不過是遲早的事,如今我就是動了他寶貝雪妃的女兒,又怎么樣?不過是個(gè)病怏怏的老不死!”
還真想弄死他,好讓皇兒趕緊坐上帝位。
“娘娘切莫生氣,奴才來是給娘娘帶好消息來的?!眲⒐r笑著小心翼翼地。
“什么好消息?”麗妃依然在氣頭上。如今還能有什么好消息,比她親眼看見雪妃那賤女人的女兒受此侮辱還要讓她高興的?
“啟稟娘娘,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劉公公恭下腰去,阿諛道,“大玥朝皇帝遣了使臣來,向六公主提親,要娶了六公主回去做皇后呢。”
“什么!”麗妃頓時(shí)是喜笑顏開,“此話當(dāng)真?”
“千真萬確,使臣連求親的詔書都帶來了,正在大殿上候著麗妃娘娘這個(gè)大玥皇朝未來的丈母娘前往呢!”
“死奴才,這樣的消息,怎么不早點(diǎn)來說!”麗妃又喜又氣,狠狠地在那劉公公身上掐了一把。
大玥朝是天朝上國,臣服于大玥的小國不計(jì)其數(shù),大興國不過是其中小小的一個(gè)小國,沒想到卻得天朝皇帝青睞,要娶了她女兒去,而且是做皇后!
若是若兒嫁給了大玥朝的皇帝做皇后,翎兒坐上大興國帝位更是十拿九穩(wěn)了。她麗妃到底是前輩子積了什么福,老天爺如此厚待她!
“還愣著做什么,趕緊擺駕!”狠狠地瞥了一眼身邊呆若木雞的侍女。
“娘娘且慢!”劉公公急忙阻止,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畫扇,正抱著被扯爛的衣衫,惶恐地將身子遮住。
微微顫抖的身子,眼角的淚,唇邊的血腥,帶著滿滿的恨意。
心中不由地一凜。
這果然是那個(gè)天降災(zāi)星嗎?
“還等什么?”麗妃不耐煩地。
劉公公回過神來,恭敬道:“皇上有旨,要七公主一同前往?!?/p>
畫扇愣住。
要她一起去?
“憑什么要帶她去?”麗妃惱怒地,蛾眉緊促,“那使臣要娶的是本宮的女兒六公主,要這個(gè)丑八怪去做什么?白白丟了咱大興國的臉!”
“奴才不知,只是皇上是這樣吩咐的,奴才不敢不從。”劉公公惶惶地賠笑,“娘娘,請準(zhǔn)許老奴將七公主帶下,換身衣衫再來……”
麗妃冷哼一聲,算是默許。
劉公公趕緊過去扶了畫扇起來,小心地?cái)v扶著出去。
出了刑庭,畫扇便見言姑姑全身赤裸,呈大字型躺在地上,那腿根處,是一片鮮紅的血跡,觸目驚心。那點(diǎn)點(diǎn)滴滴的血跡,在雪白的大腿上如同一幅凄厲的狂草,蘸滿驚人的駭痛,那微微顫動的身子,因了難抑的羞憤而蜷縮起來,試圖遮住自己的身子。
“姑姑——”心中揪疼,畫扇呼喊著要沖過去,卻被劉公公一把拉住。
“公主,咱快些走吧!宛言她……老奴會命人帶她回去的……”眼角亦是泛出一滴老淚,不經(jīng)意間便拭去了。
姑姑……
如驚天霹靂響在耳畔,畫扇當(dāng)下愣在原地不能動彈。
姑姑,是被她連累的……
畫扇淚流滿面,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干了,軟軟無力。
踉蹌著上前,扯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姑姑身上。
宛言卻別過頭去,不愿意看她。
或者,是不愿意讓她看到。
淚……
多少年來,她獨(dú)自暗暗流了多少淚,如今這最后的淚,是為姑姑流的,從此以后,是生是死,她都不要再哭泣。
梨花落,紅淚央,是的,她的淚已經(jīng)干了!
“走吧,公主?!眲⒐嗍切乃帷?/p>
皇上打得什么主意,他已經(jīng)在御書房門外偷偷聽到了,雖不是什么好事,對于公主來說,總不是壞事吧!
只指望,她能把握住機(jī)會,最好能趁機(jī)逃離皇宮,亦逃離六公主的掌控。
大玥朝京都。
已是九月。
從大玥朝的使臣前來提親到為六公主準(zhǔn)備嫁妝,到如今迎親的隊(duì)伍到達(dá)大玥朝京都,整整五個(gè)月。
近來京城中,老百姓茶余飯后最熱衷的話題,便是這位從南邊小國大興來的公主,他們未來的皇后了。
據(jù)說這位皇后,是皇帝私自出宮游玩時(shí),在大興國遇見的。
至于如何遇見,又發(fā)生了什么,民間流傳著許多版本,至于真真假假,已無人關(guān)心。
大婚之日定在十月初,因此如今的那位未來皇后并沒有直接住進(jìn)宮中,而是被請進(jìn)了皇家在京城西郊的一處別苑,喚作碧瑤天。
落葉裊裊,輕煙繚繞。
畫扇坐了在湖邊,素白色的紗巾將臉遮了,只露出一雙好看的如翦雙眸。
前面是遼闊的水域,水面上是淡淡的霧氣,將一池秋水籠罩,池上有片片枯葉隨波蕩漾,如汪洋中的小舟。
亦如她的生命,從開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孤苦無依。低頭,綠瑩瑩的湖水里倒映出自己的樣子,如一個(gè)白色的蠶蛹一般被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抱住,可笑至極。
心中卻是凄然。
母親的衣冠冢已經(jīng)被麗妃發(fā)現(xiàn),那溫叔叔恐怕是也兇多吉少了吧?即使他僥幸逃過一劫,又如何得知自己被父皇作為六姐的陪嫁,送到了這大玥王朝來?
那她的臉,永遠(yuǎn)只能是這樣子,再無法恢復(fù)了嗎?
沒錯(cuò),她如今的身份,是大興國六公主云若如的陪嫁丫鬟。
“你害死了你的母親,給大興國帶來了災(zāi)難。朕留你在后宮撫養(yǎng)這么多年,也是你該回報(bào)朕和大興的時(shí)候了?!?/p>
那天在大殿上,她第一次見面的父親高高地坐在他的皇位上,居高臨下地:“既然你是天降的災(zāi)星,朕就送你去大玥,去給大玥朝帶去災(zāi)難,以助我朝將來有朝一日入主中原,一統(tǒng)天下!”
聲音蒼老無力,卻是冰冷威嚴(yán)。
曾經(jīng),她也在夢里見過她的父皇,是那樣的慈祥,疼愛地將她摟在懷里,為冷落了她那么多年而道歉,笑著說以后要好好地疼愛她。
如今,他在自己的面前,卻那樣的遙遠(yuǎn)。
仿佛她不是他的女兒,只是一個(gè)助他謀反的工具。
于是,她便變成了侍女,陪嫁進(jìn)了大玥的京城。只是作為他的女兒,她亦得允許提了一個(gè)要求。
帶言姑姑一起,陪嫁到大玥。
只是,言姑姑自那日的刺激之后,精神失常,已不能辨認(rèn)出身邊的人,瘋瘋癲癲的時(shí)而哭笑,時(shí)而沉默,卻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因此除了六公主和父皇派來監(jiān)視她的落霞,誰都不知道她的真實(shí)身份是大興國的七公主云畫扇,只知道她是六公主陪嫁的丫鬟,生得一副丑陋不堪的容貌,叫做初兒。
“初兒……云初……”她喃喃地反復(fù)念著自己的名字。
可是,既然不再被承認(rèn)是公主,也不配姓云了吧?
初兒……
她只是個(gè)沒有姓的可憐人,連自己都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沒有人作證,有時(shí)自己都懷疑,那些過往的歲月是不是她的一個(gè)夢罷了。
半晌,才長長嘆了口氣。
不過是從一個(gè)牢籠逃到另一個(gè)牢籠罷了。
而那個(gè)曾經(jīng)說要帶她逃離那個(gè)牢籠的男子,如今又在何處?他是否會真的向父皇提親,父皇又會如何找借口拒絕?
說她已經(jīng)死了?說她已另配夫婿?
他……
會不會傷心?
依稀地想起那日,小溪邊的情景。
******
她蹲在娘的衣冠冢邊的小溪旁,對岸是一名男子,眉眼如玉。
有風(fēng)吹起,撩動她一頭隨意散落的青絲,纏繞在頸脖與臉頰之上,遮了她的臉,卻沒遮住她的眼。
那是一個(gè)英俊的男子,有著溫潤的眉眼,卻透露出一種讓她心驚的霸氣,清冽如溪水一般。
對上她的眼神,那男子微微一笑,嘴角綻放一個(gè)笑容,竟比三月的梨花還要好看,那樣的燦爛,那樣的恬淡。
男子手中牽著馬,眼睛卻一刻都沒有從她身上移開。
然后他便翻身上馬,策馬趟過溪水,濺起的溪水沁入他的靴子,卻顧不得,直到她的身邊。
畫扇愣愣地跪了在溪邊,那男子驚艷的眼神熾熱,灼得她渾身焦躁不安起來——除了言姑姑和溫叔叔,這世上再無第三個(gè)人看過她真正的容貌!
眼見著男子飛身上馬,到了她的面前。
馬蹄濺起溪水在她的身上,卻渾然不覺。
直到他朝她伸出了手,才忽地驚起。
不禁紅了臉,低下頭去不敢看他。那如瀑的青絲依然隨風(fēng)纏繞在她的頸脖與臉頰之間,如舞動的妖,歡樂地躍動。
心卻是忐忑不安,竟有一個(gè)聲音呼喊著,渴望著,要她也伸出手去。
她微微抬起頭,卻看見那只修長白皙的手,那樣好看。
不,云畫扇!
心中忽地一個(gè)激靈,她忽地站起身子,抽出腰間的紗巾,要遮了臉。
卻,風(fēng)過,吹過那輕紗,裊裊在半空中舞動,翩翩落入小溪,隨著那潺潺的溪水而去,瞬即消失在白色的浪花之中。
峨眉微蹙,掩不住的心中惶恐,急忙轉(zhuǎn)過身子去,拿手捂了臉,卻畏畏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便有那雙手,修長白皙,遞過一條梨色的紗巾。
她愣住,不敢去接。
“這是我母親親手繡的……”那男子在她身后低聲地,輕若無聞。
方才接過紗巾,手指一碰觸,便感覺到那絲般柔滑,即使沒見過什么世面,亦知道是上等的好貨色。
她輕輕打開,見那紗巾一角繡著一朵淡淡的梨花,并一個(gè)“清”字。
來不及多做思考,便用那紗巾遮了臉,方敢轉(zhuǎn)過身子來,直視他。
“公子可有什么事?”她小聲問道。男子愣了半晌,才道:“我……迷路了,小姐可有去處,借宿一晚……”聲線溫柔若春雨,細(xì)細(xì)綿綿。
畫扇更是羞得底下頭去。
這是她生平第一回與陌生男子交談,心中慌得緊:“前面不遠(yuǎn)處有一處藥廬,許能收留公子一晚?!?/p>
男子望住了她。
忽地,他彎下腰去,一把抓住她交纏著的小手,猛一用力,便將那她嬌小柔弱的身子抱上馬去。
便有一陣清水般的清冽味道撲鼻而來,沁入心脾。
不等她抗議,男子亦便也躍上馬背。
“請小姐帶路?!彼吐曉谒系?,順勢摟緊了她的腰,讓她柔弱的肩膀靠在自己的胸前。他感覺到她急促的呼吸聲,嬌小的身子因?yàn)楹ε露⑽㈩澏丁?/p>
一揚(yáng)馬鞭,馬兒嘶叫一聲,小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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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雀兒啾地在眼前掠過,驚起沉思中的畫扇,嘆了口氣,是時(shí)候該回去干活了吧,再不回去,管事的又該罵了。
站起身來,懶懶地伸了個(gè)懶腰,轉(zhuǎn)身,卻看見一名盛裝女子,正含笑好奇地看著自己。一身金色華服,挽的是百鳥朝鳳髻,上面插的珠釵首飾,便是她這個(gè)沒見過世面的,也知道必定是價(jià)值連城。
只是微微含笑,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尊貴,顴骨上一朵綻放的牡丹,嬌艷欲滴。便是看過自己那樣絕美的容顏的她,也不禁驚嘆。
畫扇愣愣地望住那個(gè)女子,不知該如何稱呼。
華清亦望住眼前這個(gè)女子,心中是好奇異常。
她有一雙美麗的眼睛,純凈如水——必然是個(gè)心地干凈的女孩兒——只是為何,要用紗巾將自己裹了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像個(gè)蠶蛹一般?
“你是什么人,為何在這里?”見那女子愣在原地,她索性自己先開口問了。
正出神的畫扇不由地驚慌,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掉進(jìn)水中。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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