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馬鳴，肅殺。

　　一個人正在用嘴哈氣，搓著手，一身白色的長褂，從走廊里穿行而過，直到走到走廊的盡頭，消失在一片白色的光芒中。

　　一個人正哼著小曲從外面走進來，

　　“朝家，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一天到晚的人影子不知所終，還當(dāng)不當(dāng)這兒是他的家了”。

　　一個很是嚴厲的聲音傳來，一片碎片正向著他的腳奔去，他停下來的腳步。

　　他心著：“看來暫時還是不要走這條路了，真是太危險了”。

　　他轉(zhuǎn)身正想朝著門外走去，屋子的人此刻走了出來。

　　“站住”。

　　那個嚴厲聲音的主人出現(xiàn)了，正是朝家老爺。

　　“要上哪兒去啊”?

　　男人轉(zhuǎn)過身子來，笑著說：“也沒，要去哪兒，只是跟幾個朋友聚聚”。

　　“哼，你的那些個狐朋狗友，有什么好聚的，根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你啊，一天到晚的，不學(xué)無術(shù)，竟給我惹是生非，你哪兒都不許去，給我好好的在家呆著”。

　　“父親”。

　　男人望著那個背影消失在轉(zhuǎn)角處，良久。

　　“切，鬼才聽你的話呢”。

　　他換了一身衣服，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他撇了一眼手里的字條，他想著那天他從大街上經(jīng)過的時候，對面的人塞到他的手的字條，他照著字條的上的地址來到碧桐書院。

　　朝沁嗣心想著有些來氣，便把課本大丟到了講臺的桌子上：“組織也真是的，這人海茫茫，還這么費勁的找我自個去找我的搭檔，怎么不直接派個人來呢，這提示也說的不清不楚的，真是氣死我了”。

　　響聲驚醒了正在打瞌睡的暮成雪，她看著講臺上，那個穿著長褂，帶著眼鏡，臉上有些怒氣的男人。

　　同學(xué)們，請把書翻到第十七課，大家跟著我一起念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

　　暮成雪盯著他，他突然停了下來，片刻：“你，就你，把后面的都給我念完”。

　　暮成雪一字不差的背誦出完整的將進酒來，朝沁嗣有些震驚的看著她，直到下課鈴聲響起。

　　“下課”。

　　“老師再見”。

　　學(xué)生們都收拾著自己的書包離開了教室，只有暮成雪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窗外在發(fā)呆，朝沁嗣一邊念著詩一邊走進她。

　　“北國風(fēng)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nèi)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

　　他還沒念完，暮成雪回頭，看著他淺淺的一笑，站了起來：“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fēng)sāo。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shù)風(fēng)流人物，還看今朝”。

　　朝沁嗣看著她也笑了笑：“代號銀蛇”。

　　“代號山舞”。

　　朝沁嗣嬉笑著：“我可總算把你給找著了”。

　　“待君多時”。

　　朝沁嗣看了看手表，臉上有些緊張的顏色，抬起頭看了看暮成雪：“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家去了，欸，改日，咱們還在這兒見啊”。

　　朝沁嗣朝著她擠眉弄眼的，朝著她送了一個飛吻。

　　暮成雪心想著：“輕浮，吊兒郎當(dāng)?shù)?，組織怎么會派這樣一個人來當(dāng)我的助理啊”。

　　暮成雪搖搖頭，背著書包消失在夕陽里。

　　某日，晴天，碧桐書院門口。

　　“早啊，暮成雪同學(xué)”。朝沁嗣笑著并且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暮成雪對他笑了笑：“老師，你的眼鏡真難看”。

　　兩個人并排著走著進了教室，像往常一樣上課，下課，暮成雪也像往常一樣在下課后坐在位置上。

　　朝沁嗣看了看教室的門，確定沒有什么人來，便把門關(guān)了起來，朝著暮成雪走去。

　　暮成雪正在收拾自己的書包，朝沁嗣按住了她的嘴。

　　“噓，別出聲”。

　　暮成雪看看了看他，似乎明白他的意思。

　　“門外的人已經(jīng)走了”。

　　兩個人像放松了一口氣。

　　“對了，今晚，朝陽路路口見我等你”。

　　朝沁嗣眨了一下眼睛，微笑的離開，暮成雪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突然笑起來。

　　“有時候感覺他還蠻可愛的嘛”！暮成雪看著門自己的人在那里傻笑著朝著門外走去。

　　是夜，人靜。

　　暮成雪果然如約而至，朝沁嗣從她的身后抱住了她，卻被她發(fā)現(xiàn)朝他的身體打了一拳。

　　“啊啊啊啊………疼疼疼……你干什么呢，是我啊”！

　　暮成雪：“誰叫你輕薄我，你活該”。

　　“你小聲點行不行啊，你想把日軍都吵醒嗎，組織之前沒讓你執(zhí)行過任務(wù)吧，一點兒規(guī)矩都不懂”。

　　暮成雪被他氣得臉都要綠了：“你……”。

　　兩個人躲在角落偷偷觀察幾個站崗的憲兵，暮成雪不知道怎么的踩破了放在一旁的花盆，暮成雪的腳被破碎的渣片劃破了，幾個憲兵發(fā)現(xiàn)了他們二人，便追了出去，進了一條小巷子。

　　朝沁嗣一個人赤手空拳的跟追來的幾個憲兵對打著，暮成雪站在一旁看著，手緊緊握著，朝沁嗣終于把那兩個日本憲兵打倒在地，可是一回頭，暮成雪卻被一個憲兵給抓住了。

　　“你別過來，你要是過來我現(xiàn)在就打死她”。

　　可是朝陽沁嗣依然往前走了兩步，暮成雪搖搖頭：“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那人把槍對準了暮成雪的頭，朝沁嗣終于停下來了腳步，他看著暮成雪被人抓走。

　　暮成雪被跟一群人關(guān)在一起，有男有女還有孩子，有一個男人正盤腿打坐，嘴里呢喃著。

　　暮成雪走到他的跟前，蹲了下來：“法師，你說現(xiàn)在這樣的兵荒馬亂的時候，念經(jīng)有用嗎，那些被殘害的同胞，他們難道還會重新活過來嗎，你看看，咱們這些人，難道會因為你誦了經(jīng)，就可以從這樣一個鬼地方活著出去嗎”？

　　暮成雪的淚打濕了她的衣襟，那法師并不老，是個眉清目秀的人，法師突撇了她一眼，說道：“善之道，大概就是救人于水火危難之間，佛法并非迷信，誦經(jīng)祈福也并非是無用，誦經(jīng)能安人心”。

　　法師一直幾天都保持著打坐的姿勢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日本的憲兵走了進來：“我們將軍要見你，你快跟我們走”。

　　暮成雪用手指著自己：“我么”？

　　“對，就你，趕緊跟我們走”。

　　暮成雪被帶離了監(jiān)獄，走了很久的路，消失在拐角處。

　　燈光明亮，寧靜芳香。

　　暮成雪伸了個腦袋往里探了探。

　　“到了，進去吧”。

　　日本的憲兵關(guān)上了門，暮成雪往里走，只見一個人躺在床上，安詳?shù)乃耍赃叺囊巫由线€坐著一個人，一個男人，暮成雪走進一看，原來是朝沁嗣。

　　暮成雪看著朝沁嗣的睡顏，竟然出了神：“想不到，你睡著時候的樣子還蠻好看的”。

　　暮成雪本想伸手去撫摸，卻想到朝沁嗣居然醒了。，把暮成雪嚇了一跳。

　　你怎么會在這里啊，你不是搬救兵了嗎

　　“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他使了個眼神，暮成雪朝著那個方向看去，那個男人依舊安詳?shù)乃?/p>

　　“怎么回事”?

　　朝沁嗣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啊，我是來救你的，那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啊，他們只是把我?guī)н@來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暮成雪看著床上的男人：“他看起來蠻可憐的”。

　　“我告訴你啊，我誰都可以救，就是不救日本人”。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在監(jiān)獄的時候，遇到了一位出家的師父，他說善之道，大概就是救人于水火危難之間，佛法并非迷信，誦經(jīng)祈福也并非是無用，誦經(jīng)能安人心，救人不應(yīng)該分國家的，不管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每個人都是一顆善良的心的”。

　　朝沁嗣看著她什么也沒有說，外面進來一群人，見他們二人。

　　“要我放了你們兩個人也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救他”。

　　“打死都不救”。朝沁嗣在心里說上了很多遍。

　　“要我救他我也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看起來他的官兒好像你你要高”。

　　“他是帝國難能可貴的人才，他的軍銜確實比在下高”。

　　“那好吧，那我答應(yīng)救他，但是我的條件不跟你說，我跟他說，現(xiàn)在，立刻，帶著你的人給老子滾出去，別妨礙老子干大事”。

　　暮成雪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他轉(zhuǎn)身看著暮成雪。

　　“剛才是誰說不救日本人的，這兒這么快就改口了”?

　　“我這不就是為了救你嗎”?

　　朝沁嗣換上了一身白色的長褂子，戴上了白色的手套。

　　“手術(shù)刀”。

　　暮成雪遞給他一把手術(shù)。

　　天色漸暗。

　　暮成雪為朝沁嗣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朝沁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氣：“成功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明天早上他就會醒過來了”。

　　“想不到你不只是教書教的話，醫(yī)術(shù)還這么高明”。

　　那當(dāng)然，我可是在巴黎經(jīng)過專業(yè)的醫(yī)學(xué)院學(xué)習(xí)過的，我啊，除了學(xué)了醫(yī)術(shù)，我啊，還會吹拉彈唱，十八般武藝，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厲害吧，好多女孩子都喜歡我呢，可惜，我不喜歡她們，像我們朝家，這種大戶人家，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暮成雪看著他笑了起來，朝沁嗣親吻她的嘴唇。

　　翌日，清晨，鳥鳴。

　　那人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有兩個人緊緊的相互擁抱著對方，睡在椅子上，

　　他咳嗽的兩聲，暮成雪跟朝沁嗣醒了過來。

　　“是你們救了我嗎”?

　　“是啊，我救你可是有條件的”。

　　“是嗎，你們中國人說救命之恩定當(dāng)涌泉相報，那你就說來聽聽吧”。

　　“作為回報放了那些婦孺老人，他們是無辜的”。

　　“你以為我想打仗嗎，你以為我不想回家，陪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孩子，平安幸福的生活”。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過了好一會兒，外面有人進來了，對著他行禮那人卻朝著進來的那個人開了一槍。

　　“你們?nèi)デ妩c一下那些戰(zhàn)俘的人數(shù)吧，帶著那些人走，別管我了”。

　　暮成雪跟在朝沁嗣的身后，后面跟著一群戰(zhàn)俘，還有幾個受傷的老兵，一起穿過樹林，一直走著。

　　三個月后

　　艷陽，暑氣正旺。

　　朝沁嗣正在為傷員治療，暮成雪為他擦去額頭上的汗水，給他遞上手術(shù)刀，陽光中，兩個人看著對方，精神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