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知更相逢何歲年3
作者:冬月初雪|發(fā)布時間:2017-04-03 17:03:42|字?jǐn)?shù):3291
陳煜棠拿起被切成兩半的字條,上面只寫了幾個小字:“去真存?zhèn)??!?/p>
她背后一冷——第五藝好厲害,他早已料到,陳煜棠會毀掉這顆寶珠,事先將字條順著鏤空的縫隙,仔細(xì)粘在寶珠里。既不讓它提前露出來,叫陳煜棠看出端倪,也沒叫它在寶珠被剖開后仍然粘在里面,因為這樣陳煜棠也許會留意不到。
他說不定連陳煜棠會用什么工具毀珠、怎么毀都判斷清楚了,將這一擊的力量計算得分毫不差,進而最大程度地威懾陳煜棠。
陳煜棠揉碎紙條,兩條細(xì)眉微微蹙起,冷笑一聲:去真存?zhèn)危克馑际菭敔數(shù)膶氈槭羌俚?,他刻的才是真的?/p>
真是狂妄。
翌日一早,陳煜棠便去了家具廠。
滎州在傅大帥的照應(yīng)下,相對太平,富貴人家不少,加之陳氏的家具比普通的木匠打出來的都要規(guī)整許多,因此生意還算可以。
可仿佛一夜之間,之前的老主顧,忽然都一齊銷聲匿跡了,簽了合同的,也說是資金困難,需要周轉(zhuǎn)一些時候,晚些再來提貨。
陳煜棠無奈,只得先讓工人放假回家,支一半的薪水給他們,只留了個看門的誠叔。
誠叔見她過來,連忙迎過來:“小姐,咱們還要放假到什么時候???”
陳煜棠笑了一下:“快了,不要擔(dān)心。昨天有什么人來過嗎?”
“對了,昨天有個穿黑大衣的小伙子,說要找您,我沒讓他進去?!?/p>
這說的應(yīng)該就是傅嘉年了。
“還有旁人嗎?”
“沒有了?!?/p>
陳煜棠謝過陳叔,剛一轉(zhuǎn)身,就見著街對面站著個人。
她假裝沒有看見,回過身想上車,可街對面的人顯然沒有領(lǐng)會她的意思,不顧對面駛來的電車,飛快穿過街道。
他扳住她的車窗,斜簽著身子:“陳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陳煜棠疏離地點頭致意,話語很不客氣:“傅先生,看來你有些過時了——現(xiàn)在搭訕已經(jīng)不時髦這么說了。”
傅嘉年今天戴了副圓形的小黑墨鏡,頭發(fā)梳得油亮,一身格子大衣顯得身條格外筆挺。他聞言,愣了一下,摘下墨鏡,忽然說道:“Knnten Sie eine Tasse Kaffee?”
他說的是德語,問她要不要去喝咖啡。
陳煜棠原本要去留學(xué)的地方,就是德國,上過一段時間的德語課,想不到傅嘉年還懂德語,臉色稍霽,搖了搖頭,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他似乎也就是二十出頭,成名也有快半年了,可謂是少年得志,看樣子他還留過學(xué),出身想必也是很好的。再看他眉間眼角,從來不見一絲愁緒,一眼望去,就知道他從來用不著看旁人的臉色過日子。叫人羨艷。
傅嘉年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指了指工廠:“你家的廠子,怎么這么安靜?”
陳煜棠眼里神色跳了跳,解釋道:“工人今天放假?!?/p>
傅嘉年長長“哦”了聲,半真半假地贊嘆道:“你真是個好老板。不過今天仿佛不是禮拜天?!?/p>
陳煜棠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想說什么?”
傅嘉年也不遮掩,自信地拍了拍xiōng部:“你的麻煩我能幫你解決。”
“條件?”陳煜棠不假思索,當(dāng)即脫口而出。
傅嘉年倒是愣了一下,撫了撫掌:“不愧是咱們滎州城有名的女企業(yè)家,就是干脆利落!條件是跟我查‘第五藝’?!?/p>
“我不想和你合作追查,你又何必強求呢?”
“我這人,就是有這么個毛病,凡事都喜歡強求?!?/p>
陳煜棠不喜歡他這副輕浮的樣子,皺了下眉頭,轉(zhuǎn)而舒展開:“我倒是可以接受。只是我憑什么相信你?”
誰承想,這個傅嘉年雖然看起來是個心直口快的富家公子哥,卻還有點小心思,他重新將墨鏡戴上,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你要是不信,就算了。不過你的工人,長了我不敢說,最近一個月里,是別想再休假回來了?!?/p>
陳煜棠暗暗攥緊手掌,轉(zhuǎn)念一想,這個傅嘉年和滎州大帥傅渭川一個姓,沒準(zhǔn)兩人之間真有什么關(guān)系,便點下頭,咧開嘴,也露出一口白牙:“成交!”
“好!”傅嘉年拉開車門,往里擺了擺手。
“干什么?”陳煜棠攥著的手還沒有舒展開,被他冷不丁的行徑嚇到。
“往里坐點,我沒有車?!?/p>
他說完,不顧陳煜棠的臉色,硬是擠進車?yán)铩?/p>
“我知道去花燈許家、制香賀家的路,你們知道嗎?”他大概是看陳煜棠不情愿,坐定,故意補充了句。
陳煜棠也不再計較他的冒失,配合地舒緩了眉頭。
車子按著傅嘉年的指揮,七拐八拐,去了一處僻靜弄堂,又往里走了好些時候,傅嘉年才說:“好了,就是這里了。”
陳煜棠看著小小匾額上,寫著“秋蘅畫坊”四個枯瘦的字,名字寂寥,總覺得仿佛在哪里聽說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這是他的畫室?!备导文晏萝?,繞到另外一側(cè),拉開車門,等著陳煜棠。
他是誰?陳煜棠見狀,雖然揣著滿腹疑慮,但也不好叫他多等,攏起裙擺下了車。
傅嘉年又毫不見外地朝司機點頭示意:“這里地方窄,麻煩去路口等我們。”
兩人一同走進了這間“秋蘅畫坊”。
里面的布局、家具、裝飾,都是舊式的,陳煜棠的爺爺喜歡木雕,家里也收了不少這樣的古樸家具,因為風(fēng)格迥異,特地騰了一間房間擺放起來,陳煜棠平日里忙,不太常去。如今乍一看見這樣的家具,叫人覺得親切。
“你在這里等等我,我去找他。”
傅嘉年說著就繞到小堂后面去了。陳煜棠第一次過來,不方便跟他到處亂轉(zhuǎn),就在小堂里等待,情不自禁摸了摸家具上的雕花。
“你是誰?”里面冷不丁出來一個人,很不客氣地問了句。
陳煜棠回頭,只見這人瘦高個,大概二十七八的年紀(jì),穿著一身長馬褂,面無表情下,又緊緊抿著嘴,透著一點舊時代男人慣有的威嚴(yán)神情??此难凵?,有些飄忽,應(yīng)該是個近視的,卻又偏生不戴眼鏡,就這么飄忽著。
陳煜棠沒有搭話,默默想,好在他是短發(fā),沒有留什么長辮子。
傅嘉年跟在他身后走了出來,快步擋在兩人面前,介紹道:“這位是木雕世家的陳煜棠陳小姐,這位是花燈世家的許繪——你應(yīng)該聽說過,是咱們滎州著名的青年畫家?!?/p>
陳煜棠朝他伸出手,他卻沒有理會,陳煜棠收回手,不由得有些生氣。
“我們兩個男人,就和她——一個姑娘家談事嗎?”
陳煜棠這才想起,“秋蘅”好像就是這位許繪給自己取的名號,報紙上曾經(jīng)有過對他的介紹,占了滿滿一個篇幅,還印了他的兩幅畫作。不過看了整篇報道,她對此人最深的印象,就是“食古不化”,現(xiàn)在看來,果然如此。
傅嘉年干巴巴笑了一聲:“許大畫家,賀冰瑞不也是女的嗎?我記得上上個月的元宵節(jié),咱們滎州有個什么花燈展,你還上了好幾件作品呢?那做花燈的材料是請誰挑的來著,你瞧我這記性?!?/p>
陳煜棠忍不住翹了翹嘴角。聽傅嘉年這話,不要想,也知道花燈的材料是許繪請賀冰瑞挑的。
許繪臉上憋得通紅,無法辯駁,口氣也只好軟了些,拱了拱手:“兩位請坐?!?/p>
傅嘉年也不客氣,隨便挑了一張?zhí)珟熞巫?,疊起腿:“你剛剛跟我說,你上上個月參展的花燈,被人動了手腳?”
“可不是!”提起花燈被人破壞這事,許繪一生氣,臉上紅得更厲害了,“參展的花燈,做的最用心的,就是一個五福捧壽花燈,有個人,添了幾筆,把其中一只蝙蝠改成了蝴蝶,這不成了五福不全嗎?而且他破壞了也就罷了,添的那幾筆,和我的筆法十分相似,很難分辨。主辦還特意來問我為什么這么畫,真叫人生氣!”
“哈,也是,你這人的畫不像那些西洋畫,向來重意思,他給你改了意思,不就是打你的臉嗎?”傅嘉年故意添油加醋。
許繪雖然古板,但頭腦很是靈活,見他這么賣力挑撥,也回過味來:“你們特地來找我,是不是也遇到類似的事了?”
陳煜棠簡單將她和傅嘉年的事情說了下,不過沒有提寶珠內(nèi)字條的事。
許繪皺起眉頭:“四藝堂雖然不算是解散,但四家也好久沒什么聯(lián)系了,這個第五藝,他突然冒出來想做什么?”
傅嘉年聳了聳肩:“我要是知道就不來問你了。不管怎么樣,咱們四家先通個氣,后邊他指定還有動作。”
陳煜棠想了想,問道:“我們還是先別把第五藝想得這樣厲害,‘五福捧壽’未必就是他破壞的。如果是第五藝做的,他必然會留下什么標(biāo)志,叫我們立馬能想到他,那花燈能不能拿給我們看看?”
因為剛剛的事情,陳煜棠對許繪也沒有多客氣,說話時始終沒有帶上任何稱呼。
許繪悻悻道:“那花燈我一怒之下早就毀了。”
陳煜棠有些著急,傅嘉年扯了下她的袖子,看向許繪:“你還記得是哪個蝙蝠被畫成了蝴蝶嗎?”
“是左手最上的那只?!痹S繪當(dāng)即回答。
“這不就結(jié)了?”傅嘉年往后倚在椅背上。
“嗯?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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