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愁云若飛散5
作者:冬月初雪|發(fā)布時間:2017-05-26 21:54:25|字數(shù):3499
“不如把這些都帶回去,慢慢研究一下,說不定能找到原因,”傅嘉年正說著,目光忽然停留在箱子側壁,將煤油燈舉得近了些,“這好像有一本書。”
陳煜棠順著他的目光找去,見著寶珠底下果然壓了一本書。她抽出來翻了翻,發(fā)覺上頭密密麻麻的,都是蠅頭小楷。
“字不錯。”傅嘉年湊過來看了一眼。
陳煜棠有些奇怪:“我爺爺留下的書,我全部都搬去了我那里,他為什么還在這里留了本手記,不叫人知道?”
兩人一時間琢磨不透,便由傅嘉年將整個大木箱一并搬去車里。
陳煜棠將門虛掩上,跟上傅嘉年的步伐,有些不太放心,回頭看了眼:“你可別忘了叫人來看門。這里僻靜,說不定會有人闖進去的。”
傅嘉年做出一副傷心模樣:“知道了,我去你家,借了電話機就打給他們安排。你看這樣的大毒日頭,你不關心一下我,卻想著你的房子?!?/p>
陳煜棠偷偷笑了一聲,拿出手帕,在他額頭上抹了兩下。
傅嘉年將大木箱放在后排的座位上,陳煜棠便只好坐在駕駛室旁邊的位置。他看了眼手表,現(xiàn)在是下午四點,送陳煜棠回去,再去督軍府,算下來時間剛好。
傅嘉年驅(qū)車往東郊走,還沒有出鬧市,便見著路上不遠不近的地方,跟了兩臺車子。
“這兩輛車一直并排走著,倒是有點意思?!备导文赅吐?,又往前開了一陣,那兩輛車仍然在他后頭跟著。
陳煜棠也覺察出不對勁,有些不安:“咱們該不會是被盯上了吧?”
傅嘉年漫不經(jīng)心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吧。有可能是小報記者,他們有人前陣子還去劇院找我,說要采訪我和第五藝較量的事情,不過最后沒有找到?!?/p>
陳煜棠略一思索,勸道:“還是小心為妙?!?/p>
不多時,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了些,其中一輛車忽然超過了傅嘉年的車子,進而開始減速。傅嘉年本能要踩下剎車,看見后頭的車子,當即猛地一打方向盤,驟然拐向一旁,越過前頭的車,加速脫身。
陳煜棠看了只覺心驚,往回看了一眼,那兩輛車仍然在窮追不舍,她正要開口,傅嘉年笑了一聲:“別怕。他們好像認識車牌,應該是要找我來著。萬一咱們被卡住了,你就近打電話給張東寧報信兒?!?/p>
陳煜棠遲疑剎那,重重點下頭。
傅嘉年隨手從腰間抽出手槍,按在她手心里。
冰涼的觸感驚得她心突突直跳,她來不及合攏手掌,他便握住了她的手,帶著她用力一提,飛快拉開保險栓。
他往車窗外瞥了一眼,見著一輛車已經(jīng)追到了他的側后方,臉上卻是冷靜:“他們既然敢來截我,肯定在大路上還安排了人手,咱們不能再去你家或者督軍府了。再往前走有一片住家,我到時候拐進小巷子,你就只管跑。要是有人追你,就朝著他扣下這里?!?/p>
他直視前方,右手卻攥住她的手指,輕輕搭在扳機上。
“那你呢?”她聲音澀然。
“新洋阜還記得么?前幾天和你一起被捕的那幾個人松口了,順藤摸瓜抓到了冀州派來這邊一個有些分量的人物,”他仍然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估計他們要把那人換回來,才舍得殺我。不然一早就開槍了?!?/p>
后頭的車子碰撞上來,傅嘉年險險避開,再次超過了他們。
車子因為速度太快,陳煜棠身旁的車門發(fā)出不小的響動,聽起來格外駭人,仿佛再過一會兒,就要被外頭的疾風掀下去似的。她忽然攥緊手心:“我不走?!?/p>
他沒有急于回應,車子奔馳了幾分鐘,走上更為顛簸的一條小路,將那兩輛車甩到后頭,才說:“煜棠,我記得你的廠子,曾經(jīng)拓展竹木家具未果,反而遭到同行排擠,如果繼續(xù)維持經(jīng)營竹木家具,整個陳氏家具廠都要被拖垮。當時你是做的什么選擇?”
“我……”陳煜棠看著他,嘴唇難以自抑地哆嗦,他說話時無法分神去看她,臉上的神色卻極為溫和平靜。她緊緊掐著自己的手心,竭力保持平靜,眼角卻流下淚來,“我放棄了竹木?!?/p>
“是啊,棄卒保車總比全軍覆沒要好?!避囎玉側敫营M窄的小巷子,他驟然停下車,飛快開門下去,忽而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似如兩人的初見,“煜棠,我等你來救我?!?/p>
后頭的隱隱有汽車的聲音傳來。陳煜棠抬手去拉車門,手上竟然沒有一點力氣,她定了定神,用力將車門拉開,同時握緊了手槍。
她飛快下了車,不敢看傅嘉年,往小巷深處跑去。
這條小巷寂靜深邃,每一家仿佛都是相同的模樣——緊閉的大門,昏暗的色調(diào)。她心急如焚,不曉得怎樣才能最快找到聯(lián)絡張東寧的方式;身后傳來嗒嗒的腳步聲,忽遠忽近,她亦不敢停下腳步,在某一戶人家敲門、逗留。
背后跟隨的那人大喝一聲:“站住!”緊跟著是拉下槍栓的聲音,那人朝天放了一槍,后頭遠遠有人喊:“她和傅嘉年是一伙的,別讓她跑了,直接殺掉!”
忽然間,她的頭發(fā)被人拉扯住,劇痛傳來,她在猝不及防間摔倒在地。那人慢慢走過來,步步緊逼,獰笑道:“這樣的小美人兒,我才舍不得殺呢。”
他面色黝黑,鼻頭上掛著剛剛追逐流出的汗滴,笑的時候露出一口黃牙,玩味地蹲在她面前,像是看著一只被剝了皮的兔子最后的掙扎。她驚恐地看著對方一點點靠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傅嘉年現(xiàn)在情況不明,她不能死也不能被抓住。
“砰”的一聲槍響,陳煜棠腦海里一片空白,只見著眼前的人胸前綻開血花,甚至有幾滴細小的血點濺到了她的手背和臉頰上。
她手中的槍是滾燙的,不曉得是槍藥燃燒的熱度,還是她長久捂在掌心的結果。
她顧不上害怕,飛快折進巷子分出的一條小胡同。她一進去便后悔了——胡同里只有幾戶人家,并不長,末尾是一扇黑木門,微微地敞開著。
此時已經(jīng)不能回頭了,她索性跑進門里。
在給黑木門落拴的時候,胡同口傳來嘈雜聲。她心中一緊,下意識順著門縫朝外頭看,一只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嘴。
原來這屋子的主人就在院子里。她往下看去,只見到那只胳膊很白,但從力氣看來,屋主大概是個男人。
陳煜棠微微發(fā)抖,十分害怕,下意識去拉槍栓。那人反應十分敏銳,當即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將手槍奪了下來。
她還欲反抗,卻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隱隱的笑意:“原來是你。那些人是要追你吧?不要出聲。”
她僵住,微微偏過頭,看見唐明軒在夕陽之下的一抹側顏。
他臉上仍然帶了濃濃的書卷氣,眼里合著淺淡的笑容,朝她投過來。她和以前一樣,根本看不透這目光里的含義。她一直在拜托旁人幫忙尋找唐明軒,可萬萬沒想到她和他會在這種情形下相逢。
她本能認為唐明軒和這伙人是一起的,這是他慣用的伎倆——給她一點點曙光,最后在她以為化險為夷的時候,卻是將她推向絕望的深淵。
但假如她沒有朝那個人開槍,又或者沒有跑進這道死胡同,他的計謀又如何施展?
她在遲疑間,咽下了所有的冤屈和憤恨,平靜地朝他點了點頭。
他眼里閃過一絲詫異,松開手。
門外不遠處,傳來說話聲,大約意思是他們摸不準她的去向,再加上同伙中了槍傷,生命垂危,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現(xiàn)在只得撤離。
腳步聲漸漸遠去,陳煜棠才覺得背后已經(jīng)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看向唐明軒,懇求道:“你家里有電話機嗎?可不可以借我用?”
唐明軒正在垂頭把玩著她落在他手里的槍,忽而抬頭,茶色的眸中神光淡淡。就在她做好被拒絕的打算,預備開門離開,去旁處借電話機時,他才開口:“就在客廳的柜子上,請便?!?/p>
陳煜棠當即穿過院子,朝著正門走去,她經(jīng)過這一場生死逃亡,腳下像是踩了棉花,輕飄飄的,不由自己,但見著電話機,她卻似荒漠中的旅人遇見了綠洲,一把將話筒抓起,飛快地撥動了上面的轉(zhuǎn)盤。
傅嘉年留給她的號碼,她今天早上才撥過,現(xiàn)在還記得清楚。
電話里頭一直是忙音,她等了好些時候,一直沒有人接。她只好掛斷了,再次撥過去。
張東寧正在樓下送客人出去,有同事跑過來,低聲告訴他:“張秘書,有位陳煜棠陳小姐打電話找您,說是有要緊事?!?/p>
張東寧看了眼天色,略微琢磨了一下,估計是陳煜棠打電話過來,告訴他傅嘉年要晚些回來,叫他幫忙周旋之類的事情。眼看著傅渭川就要回來,他要如何幫傅嘉年周旋?他心中叫苦不迭,面上仍然平靜地點頭,繼續(xù)和客人寒暄,等再回去辦公室,給陳煜棠府上回過去電話,接的人卻是李媽,告訴他陳煜棠和傅嘉年一直不曾回來過。
張東寧心底一寒,忽而想見:若是傅嘉年要晚歸,應該是親自打電話給他才是,怎么會委托陳煜棠打來?
他當即站起身,剛一出門,便在辦公室門口遇見了傅渭川。
傅渭川臉色陰沉:“傅嘉年在哪里?為什么他沒有親自陪同客人?”
張東寧頭皮發(fā)麻,尚不明白陳煜棠這通電話的因由,心里隱隱不安,只得扯謊:“督軍,傅參謀說身體不舒服,去了醫(yī)院,委托我?guī)兔φ湛纯腿?。我現(xiàn)在馬上去醫(yī)院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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