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是在大學時認識蕭寒涵的，她家境富裕，人也熱情，所以人緣很好。

　　相比之下，我就有些形單影只了。

　　本來我們應(yīng)該是兩條平行線，但有一天，我的素描被人翻了出來。

　　她們不覺得擅自翻別人東西是一種錯誤的行為，反而像是發(fā)現(xiàn)秘密似的說我不知廉恥，居然畫那種東西。

　　為什么不能畫？

　　她們知道個屁，這個來錢很快！

　　她們開始孤立我，甚至，開始霸凌我！

　　她們會把我堵在墻角，用筆戳我，笑嘻嘻的奚落我，我瞅準那個笑得最大聲的女生，瘋了似的撲上去，揪著她的頭發(fā)就往墻上撞。

　　事后，我被記了大過，但好在，她們不敢再明目張膽的欺負我了。

　　但是梁子結(jié)下了，哪里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她們開始把我關(guān)到廁所，在我頭上澆冷水。

　　我出來后，直接把始作俑者的腦袋按在了水桶里。

　　班主任說我到處惹事，要叫家長，我跟她說，“我早就沒媽了，你要說什么跟我說！”

　　她像是見鬼一樣看著我，狠狠批評了我一頓，出了教務(wù)處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路過廢棄的籃球場時，有人猛的推了我一把，我一個踉蹌摔了進去。

　　下一秒，落鎖的聲音傳來。

　　她們居然想把我關(guān)在里面一夜！

　　我怕黑，瘋了似的拍打著門，黑暗如有實質(zhì)要把我吞噬。

　　我喊得嗓子都啞了，外面終于傳來了聲音。

　　門被打開了，露出蕭寒涵清麗的臉，她身旁還站著一個男生，比她高一個頭，正插兜看著我。

　　我連滾帶爬的跑出門外，等雙目能夠視物，恐懼才被驅(qū)散了些。

　　我顫抖朝蕭寒涵道謝。

　　她皺眉看了我一眼，“這些都什么人?。《啻竽昙o了還欺負人，書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天之后，她開始跟我一同出入教室。

　　有了伴，那些欺負我的人也少了許多。

　　我跟蕭寒涵無話不談，處成了閨蜜，還有蕭沐陽。

　　從一開始，我都是把他當?shù)艿芸吹?，直到有一天?/p>

　　我很晚才從圖書館出來，那段時間路燈壞了，有一段回宿舍的必經(jīng)之路很黑，我把手電筒打開，想著直接悶頭跑回去時，一道聲音叫住了我。

　　“云朵姐?！笔鞘掋尻?。

　　他站在陰影里，慢慢朝我走過來，“我送你?！?/p>

　　“你什么時候來的？”我詫異的看著他。

　　他跟我并排走在小路上，“蕭寒涵說你要在圖書館呆到很晚，擔心你害怕，讓我來接你?！?/p>

　　我心里一暖，臉上帶上了點笑意。

　　路越走越黑，我的呼吸不受控制的開始急促，仿佛黑暗里藏著一個怪物，稍有不慎，就會把我捏得粉身碎骨！

　　突然，一雙溫暖的手牽起了我。

　　我渾身一顫，扭過頭去看時，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側(cè)臉，以及一雙明亮的眼睛。

　　他靠得很近，牽著我的手干燥有力，我逐漸放松了下來。

　　快要走出黑暗時，他腳步一頓，我被他牽得一滯，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正想說話時，他突然抱住了我。

　　我渾身一僵，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脊背，“姐，抱抱你，別害怕?！?/p>

　　說著，他的臉貼上了我的臉頰，暖烘烘的。

　　“怎么這么涼，下次再走夜路，記得叫我。”

　　有那么一瞬間，我突然好想哭。

　　我貧瘠的人生什么都沒有，誰都不要我。

　　除了這對姐弟，他們撕開了裹挾著我的黑暗，給我送來了一束光。

　　這天之后，蕭沐陽時不時就會來找我，給我送飯，接我放學，偶爾心血來潮了，還會帶我去江邊散步。

　　少年炙熱明亮，在江邊抱住我時，我一點都不意外。

　　他不會藏匿自己的情緒，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愛意其實格外明顯。

　　我拍了拍他的脊背，“你勒得我喘不過氣來了?！?/p>

　　蕭沐陽放松了些，聲音悶悶的，“你知道我要說什么對不對？”

　　我沒有做聲，他心跳得很快，我又何嘗不是，一蹦一蹦的像是要跳到他身上去似的。

　　“現(xiàn)在，我想親你，如果你不愿意，就推開我！”

　　他直視著我，明亮的眼睛盡是堅毅，輕柔的湊了上來，又停在離我兩厘米遠的距離，舔了舔嘴唇，像是害怕似的。

　　還真是個孩子，嘴上說得再怎么厲害，心里也在打怵。

　　我攬住他的后腦勺，輕輕咬住了他的唇瓣。

　　蕭沐陽一愣，又勒緊了我。

　　5

　　“所以我這算是告白成功了嗎？”他與我十指緊扣，眼里的歡欣幾乎要溢了出來。

　　我想逗逗他，“不算，等你過了考察期才能轉(zhuǎn)正！”

　　“多久??？”他將頭靠在我肩上，好大一只委委屈屈的縮成一團。

　　我想了想，點了點他的鼻尖，“不告訴你！”

　　他輕哼，想要咬我的指尖。

　　我笑瞇瞇的躲開了。

　　我們就這樣展開了地下戀。

　　好幾次，蕭沐陽都想告訴蕭寒涵。

　　卻被我阻止了，不知為何，我總是覺得很心慌。

　　一個月之后，我才知道這股心慌的感覺從何而來。

　　那是一個午后，我接到了蕭寒涵的電話。

　　她在那頭很暴躁的說：“我懷疑我弟談戀愛了！”

　　我的心咯噔一跳，有些心虛，“怎么說？”

　　“他這段時間總是對著手機傻笑，放假也不見人，明明上周才在外面野了一星期，這周又不見人了，我昨天還親眼看到一個小女生送他回來！”

　　這一刻，我有些耳鳴，笑意僵在了嘴角，“你說什么？”

　　“昨天我不是和你去逛商場么，回來的時候，這小子剛到家，旁邊還跟著一個小姑娘，看到我連招呼都沒打就跑了！你說他是不是皮癢？”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只能聽著她在那頭罵罵咧咧。

　　“這貨三心二意慣了，小時候，想要彈鋼琴，買了架一萬塊錢的鋼琴回來，沒按幾下就不感興趣了，后來，又想去學嗩吶，還要報最貴的班！”

　　“好家伙，兩天就回來了，說他腮幫子小，嗩吶不適合他！這個學期，天天往籃球社跑，說一定要練會灌籃，這不，又去舞蹈社追妹子去了！”

　　蕭寒涵說得牙根癢，“我也不是要阻止他談戀愛，你說他這性格，能定下來嗎？別到時候惹一身腥！等他回來，我非得卸了他的腦袋！”

　　我沉默的聽著。

　　蕭寒涵口中那些東西，猶如實質(zhì)似的從我面前晃過。

　　漸漸的，我在里面看到了自己。

　　藏在最末尾，那么不起眼，灰撲撲的，在一水貴重物品中顯得微不足道。

　　原來，我也只是他無聊時的消遣玩具。

　　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我呼吸都有些困難，但我不怨他。

　　至少，他給我編織了一場美夢。

　　還好，我并沒有很喜歡他，并沒有陷得很深。

　　當天晚上，蕭沐陽給我打了個電話，我沒有接。

　　下一秒，短信就進來了。

　　【睡了嗎？】

　　【我明天有場演出，在xx大街，姐姐來看我！】

　　【我彈鋼琴哦，賊帥?！?/p>

　　【為了排練，我好幾天沒睡好了，姐姐明天抱抱我，給我充充電?！?/p>

　　【晚安，mua！明天給你個驚喜！】

　　我把這幾條短信翻來覆去看了半晌，直到眼睛酸澀才閉上。

　　第二天，我剛出寢室，就看到了蕭沐陽。

　　他站在一個很顯眼的位置，手里拎著早餐，眼底有些烏青，看起來的確是沒睡好。

　　即便如此，俊朗的臉也吸引了大半視線。

　　看到我，他朝我揚起笑臉，小跑了過來，直接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也不顧周遭人來人往。

　　“我想死你了！”他說著，腦袋在我頸窩蹭了蹭，一臉的滿足。

　　似乎是趕時間，他把早餐塞進我手里，“豆?jié){現(xiàn)磨的，加了紅棗，一大半都被蕭寒涵那個饞鬼喝了，我費了好大勁才搶救到這么一杯！”

　　然后飛快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記得八點來看我演出！”

　　從始至終，我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只能看到他踏著晨光跑遠。

　　他演出的時候，我去的晚，只能站在邊緣。

　　他彈鋼琴，一個模樣姣好的姑娘唱歌。

　　是一首情歌，唱到高潮部分，兩人相視一笑。

　　青春活力的臉看起來那么般配。

　　我沒有等他，甚至都沒有聽完這首歌便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許多。

　　我依舊喜歡他，但也應(yīng)該到此為止了。

　　蕭寒涵說得對，蕭沐陽性格跳脫，與其最后狼狽收場，不如及時止損。

　　我給他發(fā)了一條短信，告訴他我要去省外實習，別再見面了。

　　當天晚上，他就來找我了，眼圈紅紅的，但看到我時，依舊扯起個笑臉，“怎么讓我別去找你呢？坐飛機很快的，你要是不想異地戀，我就過去陪你！”

　　我搖了搖頭，“不是不想異地戀，是不想跟你異地戀，你太幼稚了，我沒那么多時間等你長大?！?/p>

　　他張了張嘴，用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眼神看著我，看得我心都碎了。

　　最后，他垂下頭，沒了一直以來的活力熱情，連肩膀都耷拉下去了，“大幾歲就是好，說不要我就不要了?！?/p>

　　我只覺得心臟處像是裂開了一條縫，呼呼往里面灌著冷風，凍得我手腳冰涼。

　　但是，那個會為我捂手的人，已經(jīng)走遠了。

　　分手后，我養(yǎng)了一條狗，某一天無意間路過寵物店時，耶耶歪頭朝我傻笑，莫名讓我想起了蕭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