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一起雙修的司戰(zhàn)神君，情迷之時，被我一腳踹下了誅仙臺。

　　我趴在臺階上往下望了一眼，唔，好大的罡風(fēng)。

　　1.

　　我乃天地間唯二僅存的青鳥，是昊元仙尊三千靈寵中的一員。

　　那日我覓食時，正撞見隔壁山頭的狐二和一俊俏神君交頸相擁。

　　神君長身玉立，一派英雄氣概，卻面色潮紅，我猜八成是中了狐族特有的媚藥。

　　此等艷事，我自然要湊一湊熱鬧。豈料剛探頭出去，就看見神君松開了赤條條的狐二，冷聲讓她滾。

　　狐二慌不擇路，一頭撞向我所在的靈果樹。

　　可憐我剛吞了半顆靈果，被她一撞，還有半顆卡在我的鳥脖子里，噎得我兩眼一翻，從樹上直直掉下來，邊掉邊遺憾：狐二都脫成這樣了，這位神君竟還能坐懷不亂。怕不是他那方面……不行？

　　狐二從地上爬起來，邊逃邊嚎：“墨蒼神君饒命，妾再不敢了?！?/p>

　　我在地上繼續(xù)敬業(yè)地躺尸，心中頓悟：原來這位不行的神君就是大名鼎鼎的司戰(zhàn)神君墨蒼。

　　傳聞?wù)f他一劍斬三千魔將，說他萬年來從無敗績，還說他前前后后一共拒絕過631位仙子的表白。

　　唔，果然是個不行的。

　　墨蒼走過來，將我頭朝下提溜起來，指尖撫上我的脖子，使勁一掐，我頓時劇烈咳嗽。

　　咳出半顆靈果，正砸在他的玄靴上。

　　我感覺我又可以了。

　　“嘰嘰，喳喳，咕咕……”我禮貌地向他表達(dá)我的感激之情。

　　他把我提溜地更近點，一雙清冷深邃的眼死死盯著我，墨色瞳孔閃爍著凌厲的光，眼尾微微上挑。

　　我鳥臉一紅，聽見他說：“怎還不能通人語？生為神鳥，竟如此蠢笨?！?/p>

　　呵，說誰蠢笨呢？我只是不那么……求上進罷了。

　　鳥各有志，我志在吃喝，愛咋咋地。

　　“今天之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否則，本君將你做成烤全鳥?！?/p>

　　墨蒼撿起他的衣裳走了。

　　我瞅著他寬肩細(xì)腰的后背，一個不小心，口水流了一地。

　　2.

　　被墨蒼這么一嚇，當(dāng)晚，我三花聚頂，化成人形。

　　聞訊趕來的昊元仙尊抖著一大把白胡子，熱淚盈眶：“以后，你就是本尊座下排行十五的親傳弟子，本尊為你賜名青玨，可好？”

　　九師姐邀請我去她巢里一同修煉，為表感激，我招手示意她靠近點：“我這兒有樁關(guān)于墨蒼神君的八卦，不知你感興趣否？”

　　墨蒼只說不許我告訴“任何人”，九師姐與我同為鳥族，不在人的范圍內(nèi)，想來知道了也無妨。

　　我八卦了一個酣暢淋漓，倒是忘了九師姐的原身乃是花斑山雞，諢名叫個雞婆。

　　次日，與我交好的山雀蹦到我面前，一臉興奮地問我，知不知道最近神界都在傳什么八卦？

　　我故作矜持地挑眉：“雖然我不是個熱衷八卦的仙子，但你既然專程飛來與我說，那便姑且聽一聽吧。”

　　山雀壓低了聲音：“知道司戰(zhàn)的墨蒼神君不？沒想到，他竟是個不行的。”

　　我：“……”

　　敢問我此刻去躲一躲還來得及么？

　　答案是，來不及了。

　　師尊千里傳音，喊我速速回仙洞侍奉。

　　墨蒼神君他，來了。

　　師尊洞里，墨蒼神君正倚在塌上，右手執(zhí)棋，左手執(zhí)壺，一派上神風(fēng)姿。

　　褪去情yù的他其實清冷高貴的很，劍眉星眸，豐神俊逸，玄色衣袍襯得他膚白勝雪，一頭青絲隨意完成一個高髻，更顯得仙風(fēng)道骨，不可方物。

　　師尊吩咐我們這些鳥類弟子表演一段百鳥朝鳳給墨蒼助興。

　　我當(dāng)即反對：“鳳凰已經(jīng)幾千年沒有現(xiàn)世了，我們從哪兒變個鳳凰出來呢？”

　　師尊夸我說得對，然后把我變回原形，漆了個五彩斑斕，又使個定身咒，以防我在大家跳舞的時候打瞌睡。

　　遂將我擺在架子上，接受百鳥朝拜。

　　一曲終了，墨蒼饒有興趣地指著杵在架子上紋絲不動的我：“本君瞧著這位仙子甚是有趣，欲將她帶回本君府邸，不知昊元仙尊肯割愛否？”

　　我唯有一雙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的十分靈動，一個勁地示意師尊：別答應(yīng)啊，我還是不是您最愛的小十五了？

　　果然，不是。

　　師尊把我從架子上取下來，往墨蒼懷里塞，受寵若驚的很：“小徒頑劣，承蒙上神不嫌棄，是她莫大的福氣?！?/p>

　　切，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我被墨蒼帶回了他的戰(zhàn)神府，一路走的是心驚膽戰(zhàn)。

　　把我做成烤全鳥的話，到底是蜜汁口味的好吃？還是孜然口味的好呢？

　　我倒是偏愛孜然口味點，就是不知道墨蒼他愛個甜口還是咸口。

　　戰(zhàn)神府大門關(guān)上，墨蒼擰眉看向我：“本君記得曾說過……”

　　媽呀，來了，他帶著烤架來了。

　　我后退兩步，直接給他表演了個向后翻轉(zhuǎn)兩周半，噗通一聲跳進了蓮池里。

　　真冷。

　　哦，想起來了，我不是水鳥，不會鳧水。

　　3.

　　我被墨蒼拎著后領(lǐng)子從蓮池里撈出來，凍得渾身發(fā)抖，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他捏了個訣將我里外烘干了，丟到偏殿過夜。

　　青鳥一族最是嬌貴，要不然也不會把自己活成了瀕危物種。

　　我受了驚嚇，又溺了場水，當(dāng)晚就不負(fù)眾望地發(fā)起熱來。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誰靠近我的床榻，身上帶著夜色的沁涼，倒是舒服的緊。

　　那人冰涼的手搭上我的額頭，倒是嚇了一跳：“雖說我那蓮池里引了一股黃泉水做泉眼，可也不至于就把你燒成這樣？不是已經(jīng)化為人形了嗎？莫非還不會施法御寒？”

　　我嫌他啰嗦，又貪圖他身上的涼意，遂施了個亂七八糟的縛身咒，將自己與他綁作一處，這才舒服地睡過去。

　　次日一覺醒來，身上已是松泛不少。我滿足地伸了個懶腰，聽得頭頂一道威嚴(yán)的聲音響起——

　　“爾等有事起奏，無事退下?！?/p>

　　嚇得我險些墜下云端。

　　我怎么睡覺睡到天帝的朝會上來了？

　　而且又化成了原形，還被塞進了袖籠里？

　　墨蒼他，簡直欺鳥太甚！

　　膽戰(zhàn)心驚地聽神君們議完朝政，墨蒼袖子一甩一甩地往外走，晃的我頭暈眼花。

　　還沒出南天門，南極仙翁過來寒暄：“往日見神君的坐騎大多威猛剛烈，還以為神君偏好圓毛，今日才知，原來神君與老夫同好，都愛的是扁毛。連上朝都要帶著一起，可見是真得神君喜愛了?！?/p>

　　我十分不滿，在袖籠里翻了個身，一不小心大半截尾羽露在了外面。

　　仙翁激動地聲音拔高了八度：“神君，那是……”

　　墨蒼不慌不忙地把我往袖籠深處捅了捅：“仙翁說笑了。我這靈寵頑劣，趁我睡覺時，竟將我和她一道施了縛身咒，我急著上朝，只好帶著她一起。”

　　仙翁笑呵呵的：“小小縛身咒有何難解？神君莫不是嫌費事，那讓老夫來……”

　　“不敢勞煩仙翁?！?/p>

　　墨蒼隨口打發(fā)了南極仙翁，帶著我回到戰(zhàn)神府，袖子一抖，我在地上打了個滾，重新化成嬌滴滴美仙子。

　　我記恨他將我?guī)コ瘯想U些被發(fā)現(xiàn)的事，心里有氣，不愿理睬他。

　　他倒先來伸手探我額頭：“還燒么？”

　　我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發(fā)燒了？”

　　“小青鳥問本君這個，倒不如先問問自己體內(nèi)那多出來的百年修為從何而來？”

　　我陡然想起昨晚燒得最迷糊的時候，被我抱在懷里的大冰塊突然在我身上點了點，絲絲縷縷的涼氣便涌入到我體內(nèi)，舒服地五臟六腑都慰貼的不行。

　　原來那大冰塊就是墨蒼神君？

　　4.

　　墨蒼分了個掌膳的差事給我。

　　我記掛著他渡給我的修為，唯恐他后悔了要回去，遂答應(yīng)的十分爽快。

　　我端著九碟十八碗的靈膳，遙望挺拔如松的墨蒼神君，再看看府門口體態(tài)如鐘的守門天將，嘆了口氣，體貼地扣下了八碟十六碗。

　　如此數(shù)日之后，墨蒼頂著一張青黑的臉尋到了我。

　　“本君近日的膳食……”他湊近我，神色凝重。

　　我嘿嘿一笑，居功不自傲：“為神君分憂乃是我份內(nèi)之事，神君若是要賞，不如再渡些修為給我?！?/p>

　　口一張，打出一個圓滿的嗝。

　　墨蒼低下頭，口鼻幾乎蹭到我臉上，深嗅了嗅：“桂花釀，燜靈筍，干煸靈兔肉……小青鳥這胃口倒不是一般的好?！?/p>

　　我訕笑兩聲：“神君說笑了，我既當(dāng)了掌膳的差事，自然要替神君把好口腹大關(guān)。”

　　他晦澀莫名低笑兩聲，走了。

　　次日，我被免了掌膳的差事，換到他身邊，做了司茶的仙娥。

　　上任第一日，二郎神君帶著他的靈寵造訪戰(zhàn)神府。

　　那哮天犬一見我就亢奮，呲著牙追著我滿殿繞圈圈。我躲閃不及，一盞茶盡數(shù)倒在墨蒼新做的錦袍上，現(xiàn)了原身呼扇著翅膀往他懷里鉆。

　　他被迫揣著我與二郎神論道，一邊論，一邊隨手變了把玉梳給我順毛。先是用玉梳順，再后來干脆棄了玉梳，五指并攏一下一下梳理我油光滑亮的羽毛，時不時手指頭伸到我下巴上搔搔。

　　我被他侍弄的委實舒服，打了個哈欠，蜷在他懷里睡著了。

　　等我睡醒，被告知司茶的差事也不用做了，要我去做看管戰(zhàn)神府典籍的掌冊仙子。

　　這實在是個美差，我守著諾大的典籍庫，尋了幾本厚實的典籍弄了個舒服的新巢，每日只管蜷在巢里睡覺。

　　只是近來，墨蒼查閱典籍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次次來了便要耗上大半日光景，還要喊我在旁伺候茶水筆墨。

　　我強忍著困意立在他身側(cè)，看他面帶了悟微笑，手不釋卷，只覺得這才有了幾分傳說中仙品超群，肅瑾端正的戰(zhàn)神模樣。

　　正感慨間，墨蒼使喚我給他磨墨，他要為典籍添加批注。

　　我惦記著巢里新尋到的典籍，正好做一方枕頭困覺，墨磨得心不在焉，濺了許多墨點子到他身上。

　　他并不惱，反攥住我的手，耐著性子教我如何研磨。

　　“可學(xué)會了？”他在我身后問，熱氣盡數(shù)噴灑在我脖頸處。

　　我們鳥族的脖子最是敏感，我當(dāng)即雙腿發(fā)軟，一下跌坐在他腿上，一手扣住他腰身，一手死死勾住他脖子，手上墨條順勢在他脖子上拓下一溜的墨跡。

　　我實不知，他的脖子竟那般吸墨，足足洗了三日方掉。

　　5.

　　墨蒼痛定思痛，認(rèn)為我事事做不好的緣由，是我修為太低了。

　　他決定親自教導(dǎo)我，并帶我去了演武場。

　　十萬天兵天將圍得四四方方，當(dāng)中站著一個我，手握一把細(xì)劍，被迫迎戰(zhàn)手持噬魂劍，威風(fēng)赫赫的戰(zhàn)神。

　　我竭力穩(wěn)住抖如篩糠的雙腿，陰慘慘問他：“直接認(rèn)輸行不行？”

　　他還沒答話，四面八方的天兵天將已經(jīng)齊齊吼起來：“不行，不行?！?/p>

　　我咬咬牙，奮力提起劍，劍尖指向墨蒼，氣勢大開。

　　只開了一半，我“哇”地一聲扔了劍，化出原形，展翅飛上半空，鳥爪死死抓住他束發(fā)的玉冠不肯下來。

　　他揮退天兵天將，語調(diào)輕柔地哄我下來。

　　我哪肯，整只掛在他身上，腦袋緊貼他心口，聽見他胸腔里鏗鏘有力的心跳聲，爪子扒拉地更緊了：“不下來。除非你答應(yīng)，再不逼我修行了。”

　　他使了個訣將我化作人形，試圖與我講道理：“仙有仙劫，神有神殞。你如此懶惰，若是遇上劫數(shù)，又該如何化解？”

　　如此一來，我這番模樣，倒像是對他投懷送抱。鳥臉一紅，我死命摟住他腰身，好聲好氣與他商量：“提升修為的法子又不只有修行一種。我在話本子上看到過，若是做了君后，就可諸事不做，危機時還有神君護佑。思來想去，我覺得這法子最適合我?！?/p>

　　墨蒼“哦”了一聲，挑眉看著我笑，一貫清冷的眼中泛起瀲滟波光，薄唇邊蘊著絲絲笑意，像盛夏時節(jié)掛在靈果上的露水，又滋潤又沁涼。

　　他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輕佻：“這法子倒也不錯，只可惜，聽說我是個不行的，倒不好幫你了?！?/p>

　　我斟酌著開口：“那其他幾位神君……”

　　他的笑漸漸濃烈起來：“你大可以去問問?！?/p>

　　“那，我去問問?！蔽尹c點頭，抬腿剛走了一步，忽然察覺不對，一把拽住他衣襟，萬分誠懇道，“全神界最厲害的莫屬神君，若是神君都無法庇護我，想來我去求他人也是徒勞。神君，求你和我雙修吧。”

　　“哦？”

　　“我也不知是哪個雞婆亂傳神君不行的，但我想，行還是不行，雙修自見分曉?！?/p>

　　墨蒼執(zhí)起我的手，笑意融融：“好。一言為定?！?/p>

　　我心中歡喜，與他反復(fù)約定：“若神君是個行的，千萬記得要聘我為君后?！?/p>

　　月黑風(fēng)高，星子布滿夜幕，正是雙修的良辰。

　　我與墨蒼互執(zhí)雙手，他喚我一聲“青青”，寬去我的衣衫。我喊他一聲“神君”，解開他的腰帶。

　　他擁我入懷，肌膚相貼時，我才驚覺他身子滾燙的嚇人。

　　一驚之下，我差點生了偃旗息鼓的念頭。

　　可惜，墨蒼并不給我半途而廢的機會。

　　身下忽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

　　我本就心慌意亂的很，被痛楚一激，大半個身子都掙扎起來。偏生墨蒼他壓著我不許我動。

　　我才不管，一腳踹向他。

　　他毫無防備，被我一踹，竟……滾落了誅仙臺。

　　唔，忘了說了，我與墨蒼雙修的地方，正是今晚星星最多，靈氣最充沛的福地，誅仙臺旁。

　　我顫著腿爬起來，探著身子朝誅仙臺下望了望。

　　哪里還有墨蒼的影子？

　　下面罡風(fēng)咧咧，吹得我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