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費
作者:鴨頭泡餅|發(fā)布時間:2022-10-25 11:07:17|字數(shù):4139
“寨主,就是他!搶了咱們的貨不說,還害得老三被衙門抓走了!”
男人跪在馬前,雙手反剪。
月白色的袍子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可看向我的眼中卻無一絲懼怕。
我“嘖”了一聲。
“看得清現(xiàn)在是什么情勢嗎?”
“我不瞎?!?/p>
“有意思,叫什么名字?”
“宋涼?!?/p>
有趣又有顏的美少年誰不喜歡?
我拍馬離去,笑聲傳遍山谷。
“傳下去!三日后,本寨主要和宋涼成婚!”
——
其實我和宋涼早就認識。
那時我還是大周朝最風光的千金小姐,父親是鎮(zhèn)國將軍,母親是皇后親妹。
含著金湯匙出生,生來就不懂什么叫“憋屈”。
卻屢屢在宋涼手下吃虧。
他是我父親的門客。
說是門客,其實就是路邊撿回來的沒人要的野孩子。
父親賞他一口飯,他便留下來,伴我讀書習字。
我可是將門之后好伐!
箭術還沒練好呢,哪里膩煩去聽那些“之乎者也”!
“小姐不可。”
滿書院里,我逃課的本事若認第二,就無人敢稱第一。
偏偏每次剛一走出學堂都能撞見這貨。
“距離下學還有兩個時辰,小姐,請回吧。”
分明是風一吹就會摔倒的小身板,可攔在我前頭那架勢,就跟身后領著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似的。
我當然不會理他,推開人便走。
宋涼卻跪了下來。
“將軍有令,讓我務必看好小姐。”
“就憑你?”
我挑眉看他,“你倒是說說,準備怎么看?”
周圍已經(jīng)圍了不少同窗,我勢必要給這貨點顏色瞧瞧,好立立我身為主人的規(guī)矩。
宋涼垂著頭,不敢直視我的眼。
“我只問小姐一句詩文,若小姐答得上來,我便放小姐走?!?/p>
呦呵!
連學堂大門都沒邁進去過的小屁孩兒,還考校起我來了?
那正好,就讓本小姐給你上一課!
“說!”
“請小姐接:四面邊聲連角起?!?/p>
嗯?
什么腳什么氣?
宋涼似是早就猜到結(jié)局,臉上既無贏了我的意外,也無攔下我的欣喜。
只用他寡淡到近乎冷淡的聲音說——
“請小姐回去?!?/p>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宋涼!我記住你了!”
這是我第一次把這只瘦弱的小崽子記在心上。
當晚我就爬進他的房間,往他被窩里丟了好大一泡狗屎。
再然后,我的伴讀就換了人。
“你是誰?”我看著眼前的陌生小廝,“宋涼怎么沒來?”
“回小姐,宋涼病了。”
“病了?昨天在書院門口刁難我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宋涼昨晚著了風寒,此刻已經(jīng)起不來床了。
哎小姐,您去哪兒啊小姐——?”
我沖進宋涼的屋子,一把將人從床上薅了起來。
“玩兒不起就裝病是吧!給我起來!
本小姐連夜溫習書文,倒背如流,隨便你怎么考......咦?你怎么這么臭啊?”
宋涼的被子掀翻在地,露出里面黃不拉幾的一灘。
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就、這、么、睡、了、一、整、晚?!”
他瞪著布滿血絲的大眼,委屈至極,又不敢發(fā)泄不滿。
“小姐賞賜,我不敢不承?!?/p>
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所有人都是震驚又憤怒地看著我。
我后知后覺。
宋涼這廝,殺人誅心啊!
我道了歉。
家中老父都要請出家法了,我哪兒敢不道歉。
心里卻認定了宋涼是在故意找茬兒。
于是我強烈要求伴讀的人選不許換,并為他申請了可以一起進學堂的特權。
——既然心機耍不過他,那咱就在學識上碾壓他!
就憑我一晚上背下來一整本《孫子兵法》的天賦,還能整不過他?!
笑話!
結(jié)果三個回合下來后......我是真整不過。
默文題很簡單,簡單到只要給我第二句開頭的第一個字,我就能背完一整段。
宋涼:我無需提示。
算籌題也不難,只要我扒拉幾下算盤,就可以迅速給出正確答案。
宋涼:我無需算盤。
最后一道騎射題,看誰能立于奔騰中的馬背,一箭貫穿靶心。
這可是我的專長啊!
還能輸給丫不成?!
長風獵獵,我安穩(wěn)坐于馬上,朝他勾了勾手。
“本小姐素有容人之量,這局就讓你先來!”
書上說,要懂得欲揚先抑。
等他脫靶的時候我再出場,那必定是滿堂喝彩、歡呼震山海?。?/p>
一想到那場景我就......
哈!哈!哈!
誰知,宋涼根本沒有給我出場的機會。
這廝正中紅心不說,甚至中途還拐了個彎,射穿了前來圍觀的一對兒野鴿子。
“一箭貫穿四目!好箭法!好箭法!”
一瞬間,包括教我騎術課的夫子在內(nèi),所有人都圍了過去。
熱鬧都是他們的。
獨剩我立于秋風,享受這刀尖似的冷漠。
我快氣炸了。
“宋、涼!”
宋涼翻身下馬,跪在我面前。
哪怕雙膝跪地,哪怕那雙眼睛依然不敢直視我,我卻知道,那里承載著的,必定是他的不卑不亢。
我忽然就想開了。
這廝雖然讓人鬧心,卻有一個足以抹去所有不足的優(yōu)點。
那就是聽話。
且只聽我的話。
耳畔依舊是獵獵作響的秋風,我策馬山谷,驀地想起他當年的回答。
“我在,小姐有事,只管吩咐?!?/p>
一晃,已經(jīng)十年了啊。
......
十年后,大周覆滅。
我成了山匪頭子,他成了被我綁回來的人肉粽子。
我將他安置在地牢,用馬鞭去蹭他的臉。
“你說你,放著好好的官道不走,為什么偏走我門前這條路?”
他輕嗤一聲,偏過頭不看我。
我也沒指望他能回答。
“聽手下人說,你是商販?做什么生意的?”
“皮貨生意?!?/p>
哈?
是我以為的那個皮貨嗎?
他他他、他怎么變色qíng了!
“污穢!”
宋涼看出我想,面頰紅熾,“滇南一帶盛產(chǎn)皮毛,我?guī)еR隊去江南販售,走一趟下來能賺不少銀子!”
害,原來是這個皮貨。
我打著哈哈,又故意逗他,“咱們都是快成親的人了,說些情話,確也不必害臊?!?/p>
宋涼重重一哼,“姑娘想嫁我,怕是要等下輩子了?!?/p>
“怎么說?”
“我早已心有所屬,并與她在菩薩前立誓,此生非她不娶。”
菩薩。
立誓。
我努力翻騰記憶,想從里面扒拉出哪怕一丁點兒有關這兩項的線索,卻以失敗告終。
我沒拜過菩薩,更沒聽他發(fā)過誓。
他心里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有些難過,卻還是笑著走出地牢,只留給他一句話。
“若神仙有用,世上就沒有愁苦人?!?/p>
“老大,紅綢和紅燭都備齊了,就是這陳年的女兒紅吧,不大好買?!?/p>
二當家阿毛匯報著籌備進展。
我無所謂地擺擺手。
如今這世道,能有一場像樣的婚禮就不錯了,我不是那種死扣細節(jié)的人。
再說了,不就是女兒紅么,宋涼早就喝過了!
“啥?喝過啦?”
阿毛鬼叫一聲,嚇得我差點兒把蓋頭上的鴛鴦繡劈叉了。
我飛起就是一腳。
“小聲點兒!仔細我把你揍扁了蓋頭上!”
三當家撲上來替他求饒。
“老大,你先給兄弟們講講這酒是咋回事唄?講完不用你動手,我替你踹他!”
我捏針大笑,在阿毛的抗議聲里,娓娓道完了一段兒過往。
那是在宋涼入書院后的第二年,也不知是不是我丟的那泡狗屎讓這小子走了運,禮樂射御書數(shù),就沒有他學不會的。
引得眾夫子為他大打出手、頭破血流。
最后還是我看不過去了,抓起他就是一個過肩摔。
“汰!你這個到處留情的禍水!”
宋涼嘴里的泥還沒吐干凈就來捂我的嘴,“小姐慎言!”
我有什么好慎言的,把他騎在地上就是一通老拳,直揍得他鼻青臉腫才終于痛快了。
呼,這口惡氣可算是出了。
自從他來,我的名次都從二榜最后一名退到三榜了!
當夜,將軍府收到了來自書院眾位先生的聯(lián)名彈奏,痛斥我鼠腹雞腸、嫉妒賢良,沒有半分同窗情誼。
父親花了好半天才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然后就壓著我去給宋涼道歉。
居然還負荊了!
“我又沒錯!憑什么讓我道歉!”
后背火辣辣的疼,定是被荊條磨破了。
可我就是不服!
憑什么夫子都喜歡他!憑什么連母親也對他笑!
這些原本都是我的!
父親氣極,揚起了手里的鞭子。
啪——!
疼!
錯覺,不疼。
宋涼護住了我。
他伏在我身上,雙手死死撐著地面,盡量不壓到我背后的荊條。
“將軍?!?/p>
宋涼嘶著氣,說話聲明明是落在耳畔,卻又模糊地像是遠在天邊。
“是我有錯在先,請將軍,切勿怪罪小姐......”
說完他就暈了過去。
我當時就懷疑他是裝的。
后來一想,這世上應該沒有誰能在下午被我胖揍、又在晚上被我爹抽了一鞭子后,還能生龍活虎瞎蹦跶的。
行吧。
看在他替我擋了一鞭子的份上,我原諒他了。
不僅原諒,我還欠欠地跑去“服侍”他。
“茶煎好了沒?好了快端來給我喝?!?/p>
“唔,這點心不錯,回頭你跟廚房學學,給我多做些帶書院里去。”
“宋涼,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要不然咱倆還是去后山抓魚吧,我還想吃你上次配的那個燒烤料!”
宋涼只是笑,“小姐,我落下的功課還沒看呢?!?/p>
真真是無趣極了。
我趴在窗上,盯著院子里那兩只搶食的麻雀互啄。
它們啄了一會兒就飛走了。
我的快樂也跟著飛走了。
我像是被關了一個月的餓犬,在他放下書的瞬間拖住了他的手腕。
“宋涼!我們喝酒去吧!”
......
“然后你倆就喝了女兒紅?你爹給你埋的女兒紅?”
阿毛一臉震驚,“你知不知道那酒是家中女兒出嫁時才能起出來喝的呀!”
“害,我當時又不懂?!?/p>
好不容易找到兩壇好酒,誰還管它是什么來歷?
喝就對了!
“是我老大的風格沒錯了?!?/p>
阿毛嘆息著點頭,“不過這酒也沒白喝,你看,到頭來你不還是嫁給他了?都是注定的!”
嘻嘻嘻,我也是這么想的。
我和宋涼,那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對兒,連生死都分不開的。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回憶多了,當夜我便做了一場夢。
夢里大周朝還沒有國破,父親還沒戰(zhàn)敗,將軍府還沒被滅門。
母親還是站在那棵梨樹下,笑著朝我招手。
“阿黎。”
“娘!”
我撲進她懷里,貪戀地嗅著她身上的味道。
阿娘讓我伏在她的膝上,輕輕拍著我的背,像是小時候一樣。
“我的小阿黎啊,長大了?!?/p>
“娘。”
我眼眶發(fā)酸,卻不想讓哭聲破壞了這難得的重逢,只去提高興的事。
“娘,明日我就要嫁人啦?!?/p>
“他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子,聰慧機敏,護我周全,您和爹爹終于可以放心啦!”
阿娘笑著應聲,說宋涼這孩子她知道,定會對我好。
然后一聲一聲,輕聲哼著,我兒時的歌謠。
夢的最后,那場糾纏了我十年的大火又燒了起來,轉(zhuǎn)瞬之間便將整座將軍府燒成灰燼。
只有我,被阿娘拼死護著活了下來。
那時的我還不懂,活著的人,需要背負什么。
次日醒來時,枕側(cè)一片濕潤。
我安靜地起身、梳洗,將禮服穿戴妥當。
又翻出擱置多年的銅鏡,擦凈上面的灰塵,微笑注視著鏡中那個被大火毀去大半張臉的人。
焦肉縱橫,如溝壑遍布,早已沒有半分當年的嬌嬌模樣。
可今日,她就是最美的人。
我緩緩揚起嘴角。
“姜黎,你一定,會幸福的?!?/p>
......
吉時到。
我沒能等來我的新郎,只等到了一支冷冰冰的羽箭。
宋涼的弓已拉滿。
“不降,立殺!”
【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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