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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費

作者:丁家羽|發(fā)布時間:2023-01-11 18:18:57|字數(shù):6198

我曾是叱咤風云的女將軍。

如今,我是被新皇折斷一身傲骨的和親公主。

我于夾縫里茍延殘喘,同新皇虛與委蛇,我以為我的復(fù)仇會等很久。

直到,攝政王瞇起他那雙過分好看的桃花眼,笑言一句——我當然喜歡河清海晏,但我更鐘意你。

我方明曉,我選擇要走的這條路,好像也不是那么孤單。

……

新皇登基,百廢待興。

我沒想到的是,我們宋氏一門,作為武將被皇家所倚重。可如今,尚未等到“鳥盡弓藏”的那一步,新皇就決定動手了。

我被新皇困在地牢的這些天,他以雷霆手段,處理了他口中的“叛國之賊”。

三個月的時間,他把我囚于面前的方寸之地,任我活在黑暗里,逼我喝污水、吃狗食。

我假裝被這些苦難磨毀了意志,磨平了傲骨。

所以,我讓自己從一個叱咤風云的女將軍,變成了一個貪生怕死的普通人。

在重獲自由的那天,新皇為我換上繁復(fù)的公主服,當著所有人的面問我——往西陵和親,是否出自心甘情愿。

我跪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以額觸地,言語間裹滿了顯而易見的卑微:“能為社稷分憂,乃臣女的榮幸。”

高高的坐臺上卻傳來“嗤”的一聲。

是半躺在新皇身側(cè)的攝政王。

他先是拿袖子掩在嘴上咳了有好一陣,后又是就著李大伴的手,“咕咚咕咚”地灌了至少半壺清茶,這才把他那雙籠在水霧里的桃花眼轉(zhuǎn)向我這頭兒,斜著眉毛打量了我一回。

“這么俊俏的小娘子,你卻打算……便宜那個半截棺材瓤子?!?/p>

新皇的眼神明顯暗了暗,但仍是接過對方的話茬兒,恭敬地喊了聲“十三叔”。

“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不如把這小娘子送給本王沖喜?!?/p>

一句話落,整個兒大殿,無一人敢發(fā)表自個兒的意見。

如此,大概等了得有十數(shù)息的工夫,新皇方呵呵一笑,以一句“但憑皇叔您喜歡”打發(fā)了這場鬧劇。

朝會結(jié)束,新皇有意留我。

我不知道他想干嘛,我只知道,越是這個時候,我越是需要表現(xiàn)出“骨子里懦弱的一面”。

我且回憶著戰(zhàn)場上被我活捉的那些戰(zhàn)俘,努力做出一副發(fā)抖的樣子來。

不料又是攝政王湊過來,他不咸不淡地朝我瞥了一眼。

他眸子里的深色,讓我懷疑,他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點兒什么。

“這眼瞅著都三月了,小娘子……竟是這般不經(jīng)凍的嗎?”

他坐在軟轎上,一只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不知怎的一撈,竟是把我給撈到了他的懷里,嗆了我滿鼻子的沉水香。

“人我就先帶走了,好讓她早些回去繡嫁妝?!?/p>

這句話,卻是攝政王對他身后的新皇說的。

新皇應(yīng)是不高興了。

我聽他的聲音甕得厲害。

“恭送十三叔。”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沉寂許久的心,竟然有了一絲雀躍的痕跡——能近距離地觀察謝家叔侄內(nèi)斗,從中找到可攻破之處,哪怕是嫁給大家口中的病秧子沖喜,我也甘之如飴。

待我再次回到將軍府,發(fā)現(xiàn)府里的下人幾乎走光了,就只剩下一個腿腳不好的老鐘堅守著陣地,三不五時地給院子除除草什么的。

“大、大小姐,真的是您嗎?”

老鐘拖著他那條殘腿,往我這頭兒緊趕了幾步,一雙手抖得幾乎抱不住他懷里的花鋤。

我有心陪他大哭一場,可我又實在做不來這種娘兮兮的事情。

所以,我只是回握住老鐘遞上來的手,告訴他真的是我。

“老爺、夫人,你們的在天之靈這下可以安息了。大小姐她回來了,她平平安安地回來了!”

老鐘跪在地上,捧起雙手往天空的方向祝禱。

我干脆倚著旁邊的那棵柳樹等著他,等他的情緒稍微平穩(wěn)些,我同他打聽二妹聽雨的下落。

“您被抓走的第三天,老爺、夫人他們下了獄,剩下二小姐她……她被上頭判給了教坊司。二小姐不堪受辱,當即撞了墻,隔天晚上就埋了?!?/p>

真好。

這就是我宋氏一門忠烈的下場。

三年前,新皇還是太子。

其時,老皇沉疴難治,朝堂風起云涌,再加上邊疆不穩(wěn),周圍諸國虎視眈眈,可說是內(nèi)憂外患,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如果不是我爹以“常勝將軍”的威名鎮(zhèn)住敵國,又先后派出我和二妹去戍邊的話,這江山如今姓不姓謝還在兩可間。

所以,我不得不說新皇他很聰明。

他特意選在對方以為自己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動手——不但一擊即中,更是把我年僅八歲的三弟抓起來做人質(zhì),逼我們束手就擒。

“也不知道小少爺他……”老鐘把花鋤插在地上,用以支撐自己的身體,“如今又長高了沒有。沒您做的布娃娃陪著他,他能不能睡得安穩(wěn)?!?/p>

“這院子不小,可除了這些花草,其他能入眼的東西便沒幾個了?!?/p>

許是我和老鐘聊得太過投入,我們連攝政王是什么時候進來的都不清楚。

這可能就是爹之前說的,武將好比出鞘的刀,得常用。

才是被新皇關(guān)了幾個月而已,我竟然把作為武將的本分都給忘了。

我扭頭去看已然換過一身常服的攝政王。

陽光下的他,有種異乎尋常的美——美到雌雄莫辨的那種。

可他是真的很惹人討厭。

我看他掏出絲帕捂上鼻子,眼神里盡是對府中荒涼的嫌棄。

“這里還沒來得及收拾,如果王爺想要做客的話,麻煩您改天?!?/p>

老鐘大抵是聽出了我話語當中的排斥之意,他連身子都站直了幾分,是寸步不讓地擋在我的前頭。

聽我這么說,攝政王僅是一笑。

他拿掩鼻子的絲帕擦了自個兒的軟靴,順手丟在老鐘的花鋤旁,卻因彎腰的動作咳了老大一陣。

“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自是得來看看你……看看你府上的條件如何。也幸好我來看了這么一遭,要不這地方可怎么住人啊?!?/p>

往前走了兩步,他又“哦”了一聲,拿手指著我道:“咱們馬上就要成為一家人了,本王準你直呼我的名字——謝懷安?;蛘呤牵阍敢夂拔摇畱寻病渤伞!?/p>

謝懷安拍拍手,叫來了好些人。

有給他撐傘的,有給他倒茶的,更有給他擺椅子、放桌子,外帶捏肩捶背的。

剩下的那部分,謝懷安吩咐他們聽從老鐘的安排,讓大家先把這將軍府的里里外外給拾掇利索了再說。

我有心對他稱謝,但試了幾試,我終是開不了這個口。

其實,和新皇相比,我應(yīng)該表現(xiàn)得更怕謝懷安才對。

畢竟,“笑面虎”、“謝狐貍”這些諢號,大家并不是亂叫的。

可每每看到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是絲毫拿捏不起同他做戲的興致來。

“這么說,大小姐不用往西陵和親去了?”

老鐘似乎是不相信謝懷安的說辭,特意又跑來同我確認了一遍。

“是的,不去了。從今天開始,我哪兒都不去,就守著咱們的將軍府,守著您。”

“哎、哎、哎……哪兒都不去好。守、守著老奴好?!?/p>

老鐘撩起袖子擦眼淚。

而經(jīng)過這么一鬧,他再轉(zhuǎn)頭去看謝懷安,好似不若先前那般排斥了。

更有,倆人兒無意間聊到給花樹壓條的方法,竟聊得意外地投機。

……

如此過了五六日,在謝懷安的整飭下,將軍府倒也換了一副天地。

就連老鐘臉上的笑,都顯得比往常要多些。

“大小姐,這王爺和宮里頭的那位不一樣,他是個好的。您這輩子能跟著他,老奴覺著放心。”

“不就是幾顆月光蘭的種子嘛,這就把您給收買了?”

那會兒陽光正好,我和老鐘窩在廚房里一起做餑餑,正弄了滿身滿手的面。

而時至今日,我才第一次覺得自己是真的回了家。

“大小姐,待會兒王爺還會過來。老奴是想著……您不如湊了這個機會,把他領(lǐng)去給老爺、夫人瞧瞧,介紹他們彼此認識認識?!?/p>

我明白老鐘的意思。

他是想讓我爹娘的在天之靈放心一些。

可我卻不這么想。

我不想讓謝家的任何一個人陪著我去。

雖然我承認這里確實存在有遷怒的成分,但我真就覺得那是世仇——是無論我和他,誰都跨不過去的一條鴻溝。

“我可沒空往別處溜達。老鐘,你也沒空,待會兒你得幫我掛紅綢?!?/p>

又是不請自來的謝懷安。

他在懷里抱著幾匹布,紅艷艷的,襯得他的臉更顯白了。

老鐘倒是很捧場,說自己哪怕是腿腳不利索,可至少能幫忙扶梯子。

看著他們一老一少,有商有量的樣子,我本不該上去打擾的。

不過,思及至今下落不明的三弟,我還是過不去自個兒心里的那道坎兒。

“結(jié)親也是結(jié)在攝政王府。剩下我們這兒,往外面的門頭上隨便系幾朵花兒就成,沒必要鋪張浪費。”

謝懷安卻滿臉委屈的樣子,掏出絲帕壓著嘴,咳得跟什么似的。

末了,他還轉(zhuǎn)頭跟老鐘告狀。

“你看,我這都要嫁給你家大小姐做男人了,她卻連幾匹紅綢都想省下來。當初……我是見她長得好看才對她動的心思,卻不知道她是個心狠的?!?/p>

老鐘先是一愣,待他聽明白了對方的言外之意后,緊跟著就是大手一揮,直接隔過了我道:“掛!怎么不掛?咱們府上難得熱鬧這么一回,就給它都掛上?!?/p>

不是,現(xiàn)在到底誰才是他的主子?

還有,提謝懷安的名字都能止小兒夜啼,背地里……他就是這么跟人撒嬌的嗎?

我也是服氣。

謝懷安說到做到。

天啟元年的三月二十九,攝政王帶著他的十里紅妝,一路吹吹打打,把自己從城東送到了城西,住進了空寂已久的將軍府。

那天,就連新皇都親自登門遞了賀禮,沖我們說了許多吉祥話。

而那種門庭若市的場景,直是給了我一種爹娘都還在的錯覺。

是夜。

謝懷安斜躺在鋪滿鴛鴦被的榻上,一雙桃花眼,被不遠處的紅燭映得波光瀲滟。

他朝我伸手,聲音里帶著幾分淺顯的醉意。

“娘子,為夫如今的身體,就跟破了窟窿的沉船差不多,倒委屈你守活寡了?!?/p>

不委屈。

相反,只有他這么病下去,我才能心安理得地做他的妻。

否則,為謝氏一門添丁,我怕我會惡心得吐出來。

“夜深了,睡吧。”

我合衣躺下,盡量忽略掉他眼神里的幽怨,以及背后那聲若有還無的嘆息。

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他卻把我給搖醒,問我如果有一天他果真死了,我會不會為他掉眼淚。

我不知道這屬不屬于是謝家的家訓(xùn),特特選在洞房的時候跟你討論生死的問題。

但在那一刻,我卻愣住了。

我開始認真思考我和謝懷安之間的關(guān)系。

對他,我是不討厭的,甚至是感激的。

可也僅此而已。

“人在背后……不都偷偷喊您‘謝千歲’嘛,又哪里有那么容易死?”

他卻“呵”地笑了一回,然后啞著聲音道:“聽娘子這么安慰我,我都有點兒……忍不住要得寸進尺了呢。”

說完,他把一雙手探過來,輕輕地放在我的腰側(cè),熏了我滿鼻子的沉水香。

如此,那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竟意外地睡了個好覺。

……

待香案上的那對兒紅燭燃盡之時,我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著得一襲深緋常服的謝懷安。

“娘子,你今日總該帶我去見爹娘了吧?”

帶他去見爹娘?

對上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我竟一時不知該拿什么話來回他。

他多半是瞧出了我的不情愿,干脆甩著手來到床前,攀上我的袖子旁若無人地撒嬌:“這俗話說得好,哪怕是丑媳婦兒也得見公婆。昨晚咱們睡都睡了,娘子,你可不能不認賬啊?!?/p>

端著銅盆進門的丫鬟“吃吃”地笑,笑得我想打人。

“謝懷安,你到底發(fā)什么瘋?”

一句話落地,這廝卻拿他的幾根手指撫上我的臉。

“娘子,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了,謝云書是謝云書,我是我,你不能把我倆給算到一塊兒去?!?/p>

為什么不能?

就因為他們叔侄倆貌合神離嗎?

那是他們皇家的彎彎繞,和我的計劃沒關(guān)系。

如果硬要說有關(guān)系的話,那也是因為有謝懷安的參與,我的行動愈發(fā)地不便起來。

總之那日,我到底沒領(lǐng)謝懷安去見我的爹娘。

“娘子這么小氣,我卻不能跟你一般見識?!?/p>

一起用完朝飯,謝懷安拉著我的手,帶我去見了他所有放在明面和暗地里的人。

包括被稱為“鬼醫(yī)”的李清河。

“王爺?shù)纳眢w調(diào)理起來,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為了對得起謝懷安的信任,我例行公事地詢問他的健康情況。

李清河卻是把嘴往下一撇,拿手朝謝懷安一指,同我告狀:“夫人不若直接問我,這短命鬼還有多少時日可活。我這么跟您說吧——即便我再是如何地活死人、肉白骨,也治不了他這頭不肯配合的犟驢。更何況,他這病入膏肓的,我可沒的醫(yī)?!?/p>

卻原來,謝懷安說他的身體如破船的那些話,真就不是在騙我。

那他前腳才決定要對新皇放權(quán),后腳為了給我撐腰,當眾逆了自家侄子的意不說,還費盡心思地把我給娶進門,難道真就圖一句“抱得美人歸”嗎?

打死我都不信。

似乎是猜中我的想法,謝懷安隨便往椅子上一歪,照舊掏出絲帕掩上嘴咳了一陣,這才朝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聽他說話。

見我靠近,他也不嫌臊得慌,是直接一個兜手,就把我給攏到了他的懷里——攏得旁邊的李清河捂著眼睛“噫”了一聲。

“我這不是看謝云書那個小兔崽子……他不愿意放過你嘛。你也知道,我和我大哥的感情是好,但這并不代表……我就一定得贊成他瞧人的眼光。所以,作為攝政王,輔助新皇坐穩(wěn)他身下那把椅子是一回事兒,至于給不給對方添堵,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兒??梢赃@么說,見謝云書那小子栽跟頭,我開心得很?!?/p>

就這?

運籌帷幄的謝懷安,會為了和人置氣……隨便地娶誰過門嗎?

這話別說我不信,恐怕他自個兒都難以相信吧?

不過,他既然不愿意說,我便也不可能追著往下問,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在地牢的那幾個月,我早便想好了對策。

所以,只要能讓我活著見三弟,做誰的棋子,又怎么做,對我來說真的區(qū)別不大。

從那天開始,我和謝懷安之間,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白天,他要么教我學(xué)著看公文、看邸報,讓我進書房給他打下手,要么就是喊上老鐘去侍弄那些種在庭院里的花花草草。

我們一起散步,一起讀書,一起吃飯……

就像每一對兒正常的夫妻一樣地過活。

到了晚上,我和他會以最親密的姿勢相擁而眠。

而時至今日,我也早習(xí)慣了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入睡。

直到那一天,我問他,我能不能單獨為我爹娘去守上一段時間的陵墓,他卻義正辭嚴地拒絕了我。

“謝懷安,你不是說讓我有什么話……就對你直說的嗎?如今我說了,你不答應(yīng),那我說和不說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我知道自己找的這個理由站不住腳。

但除了領(lǐng)兵打仗,這些陰謀陽謀的東西,真就不是我所擅長的。

打從成親后,他鎮(zhèn)日里和我“公不離婆,秤不離砣”。

可有些事情,除了交給老鐘去辦,我總需要自己往外跑幾趟吧。

謝懷安定定地看著我,停了許久,他才說:“聽瀾,設(shè)若你答應(yīng)我乖乖地待在府里,作為回報,我也可以答應(yīng)你一件事兒?!?/p>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敏感,我總覺得謝懷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充滿了卑微。

其實,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一些他的心意。

比如,打從住進將軍府的第一天,他就一直在為我籌劃退路。

再比如,他把操控一應(yīng)暗衛(wèi)的口令和信物交給我保管,手把手地教會我,辨別他們互相傳遞的密信。

又比如,在睡不著的時候,他會跟我從朝堂權(quán)謀講到行兵布陣,再講到兵法的應(yīng)用。

因為這個,我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我認為,他之所以事無巨細地去安排府里的一切,很有可能是在為他的徹底離開做準備。

我開始覺得自己有一點兒自私了。

“你能答應(yīng)我什么事兒?”

我伸手搭上謝懷安的肩膀,幫他拍了拍那里并不存在的灰塵。

他卻借由這個力道,一把將我給拽坐到他的腿上。

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

它們落在我冰冷的額頭,落在我顫抖的眼睫,落在我不斷往外冒汗的鼻子尖兒——最后,通通歸于我用以喘息的唇齒間。

那種歇斯底里的程度,令我想到一種專門喜歡逐火的蛾。

“今年你三弟的生辰,我會讓你和他一起過。不過聽瀾,如今我有點兒后悔了。我覺得我不該……讓你就這么干干凈凈地離開我,我該把你也拖下水的。”

在那方用厚厚的床幔圍出來的小天地里,謝懷安脫口而出的話,低得像是囈語。

他伸手過來,摘了我綰發(fā)的那枚朱釵,然后拉我躺在他的身下,陪他一起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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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29 20:0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