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收費
作者:遠山覓海潮|發(fā)布時間:2023-06-01 16:32:59|字數(shù):6847
一開始,我被關(guān)在趙茵茵隔壁臥房。
宋禎燁說著垂著眼眸,輕聲說了句什么,然后就毫不留情地割開了我的手腕。
放到后面,我整個人失了血色,像只待宰的白羊羔,在砧板上一顫一顫。
“塵霧,我還有話要問她。”
“塵霧,幫幫我,算我求你?!?/p>
我手腳冰涼,痛得沒有知覺。
他可拉倒吧,這是求人的態(tài)度嗎?
真是可笑,本就是主仆,是雇主和下人,披了那么多年的“兄妹情深”的皮,如今徹底撕了下來。
宋禎燁每日都來取我的血,看到他我反射性地縮到墻角。
有一日,他說:“塵霧,為什么她還不醒?”
那一日,他割了我的大腿肉。
連割了七天,他激動地跑進來告訴我,他看到茵茵的手指動了。
他推開門的一瞬間,陽光進來,他俊美高興的樣子仿佛一瞬間和很久之前的少年重疊了。
他興奮地抓住我的手,說要謝謝我,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壓到了我鮮血淋漓的傷口。
宋禎燁每次都匆匆地來,然后匆匆地走。
一墻之隔。
那邊是個被人捧在手心的公主,而這邊是個予人血肉的藥人。
太疼了,太疼了,哪哪都疼。
我百毒不侵,不代表我不會痛啊。
他還在取我的血肉,嘴里說著茵茵就要醒了,叫我再忍一忍。
我后來變得昏昏沉沉,基本都在昏睡,睜不開眼,視線模糊,發(fā)不出聲音,沒有力氣抬手。
他要救趙茵茵,他不在意趙茵茵的背叛,在她服毒以后,他對她的恨也煙消云散了,留下來的,只有愛了。
他再怎么欺騙自己,欺騙我,也沒法磨滅他對她的愛。
他與我記憶中的少年恍惚間漸行漸遠。
我不知道他還是不是那個幫我打退了搶雞腿的人的少年。
“宋禎燁,你還記得嗎?你說要給我找個天底下最好的夫婿?!?/p>
11
我十四歲那年,宋禎燁十六歲。
我春心蕩漾了好些年,每日對著心儀之人,怎么能忍得住不做些什么?
一日,我收拾齊整,甚至還偷摸擦了桃花紅的口脂。
春光正好,宋禎燁躺在涼亭里小憩,我實在忍不住湊過去偷親了一下他的臉龐。
宋禎燁恰好醒來,揉著眼睛說要去洗把臉。
我緊張地看著他臉頰上桃花紅的印記,自告奮勇去給他端洗臉水。
我端著水盆回來時,他正呆呆地坐著,看著自己手指上的一抹紅,抬頭看向我的嘴唇,然后不知為何紅了臉,猛然起身,說著有要事,低頭就跑,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
我十六歲那年,宋禎燁十八歲。
他羽翼未豐,又和姨娘決裂,便自請去邊疆督軍,謀個光鮮的履歷。
塞外的風雪很大。
宋禎燁回來時,我正躺在榻上啃饃饃、看話本,他揮退下屬,解下披風,很自然地坐到了我腳邊。
“有人告訴我,你今兒個路過新兵營,正逢他們操練,你看得口水都流了下來?!?/p>
到底是誰這么多嘴?
我尷尬地笑了兩聲,正想編個理由,聽他道:“新兵蛋子有什么好看的?”
“有我好看嗎?”
他輕笑了一聲突然靠近我,鴉羽般的睫毛忽閃忽閃,一下一下扇得我心癢癢。
我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心跳得快得不可思議。
還不等我多說,他笑著道:“我以后的妹夫,怎么說得有我一半好看?!?/p>
我冷靜了些,踹了他一腳,他反手握住我的腳踝,和我嬉笑一團。
那會兒,他身邊只有我。
我以為,我們遲早會心意相通。
……
我十八歲那年,宋禎燁二十歲。
趙茵茵死后,他行事狠辣,出手狠絕,得罪了很多人。
這一次尤為嚴重,他的幕僚說,必須要拉攏鎮(zhèn)北侯,建議把我嫁給鎮(zhèn)北侯做側(cè)夫人。
他抬眼看向我,似乎真的在想這事的可能性。
半晌,他搖了搖頭:“不行,塵霧是我的妹妹,我要為她找天底下最好的夫婿?!?/p>
我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笑我在他心里這么重要,哭我久久不得的愛戀。
沒過多久,他就告訴我,“天底下最好的夫婿”找到了——新科狀元柳寒山。
他得罪了朝廷文官集團,把我嫁給鎮(zhèn)北侯是為了尋求助力,但若把我嫁給文官中勢頭正旺的柳寒山,才是真正的永絕后患。
我和柳寒山相約在茶樓雅間。
我不知道柳寒山為何愿意來,他出身高門柳家,一表人才,莫說還是個狀元郎,有的是良配。
男子穿了一襲青衣,身形挺拔但不瘦削,眉眼風流精致,舉手投足端的是風雅端莊。
我倆喝了兩盞茶,漸漸放開,他講起他前些年跟著師傅走南闖北,看風土人情、壯麗山河,我聽得入迷。
我想了想我過往的日子,這才發(fā)現(xiàn),沒什么好講的。
不知不覺日頭西落,我才意猶未盡地和他告辭。
他將自己做的書簽贈與我,精巧雅趣,刻著高山云霧。
我欣然收下。
可那夜回去,宋禎燁第一次朝我發(fā)了火。
書簽從我懷里掉了出來。
他掐著我的下巴,語氣前所未有地森寒:“塵霧,你才見了他一面,就喜歡上他了嗎?”
我不知他在氣什么,彼時他的心已經(jīng)跟著趙茵茵走了,為何還表現(xiàn)得像個吃醋的男人?
我想了想表忠心道:“我永遠不會背叛……”
我話還未說完,就被他的親吻封住。
他親了我很久,像是一個干渴了很久的人突然尋覓到了水源。
我很快就嘗到了鐵銹味,破皮了嘴唇被他含在嘴里,低沉的喘息聲讓我迷失了方向。
他終于放開我,道貌岸然地說:“塵霧,柳寒山不適合你,我再給你找找……”
我拉住他的腰封,制止了他后退的腳步。
“禎燁哥哥,你知道我想要的是誰?!?/p>
他定定地看著我,手一寸一寸地收緊,最后松開:“好,等我,等我再想一想……”
我知曉他被所愛之人背叛,他需要時間。
“我等你?!?/p>
……
后來,我什么也沒等到,被關(guān)了起來,成了趙茵茵的藥人。
12
“塵霧,等茵茵醒了,我就給你搭個擂臺,比武招親?!?/p>
說完,他逃也似的走了。
我畢竟當了老頭幾年弟子,還是有幾分能耐的。
我給自己的血下了毒。
宋禎燁怒氣沖沖地過來,拍碎了門。
他質(zhì)問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熟悉的臉龐變得如此猙獰,怒紅的雙眼狠狠地瞪著我:“塵霧你怎么變得這么惡毒,茵茵如果有三長兩短,我……”
他沒有說出下面的話,我挑了挑眉道:“你要把我怎么樣?”
他掐著我脖子的手收緊,但沉默了很久,最后還是沒有說出來,可能是知道他一旦說出來,我們之間就什么也不剩了。
他面容哀切:“塵霧,茵茵太可憐了?!?/p>
“她沒有家了,因為前朝公主這個身份,一直在被人脅迫利用。”
是啊,她可憐,我不可憐。
你知道我以前是個藥人嗎?
我閉上了眼,懶得再聽。
見我不配合,他一甩手,把我扔在地上,聲音冰冷:“把她關(guān)進地牢?!?/p>
地牢中暗無天日,我恍惚間憶起老頭給我取名時說的話:“冀以塵霧之微,補益山海。”
也許我的命運,他早就料到了。
我不知在地牢里待了多久,總之,很久很久。
有一天,偶然闖進來了一個纖塵不染的白衣女子。
是趙茵茵。
她看到我驚嚇得捂住了嘴。
“你是誰,怎么被關(guān)在這里?”
她被我身上大片大片干涸的血塊驚嚇到,喃喃問道:“好可怕,你受了什么傷?”
受了你倆愛情的傷。
她好像已經(jīng)完全不認識我了。
看我眼神古怪,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充滿少女的嬌憨:“我失憶了,你以前認識我嗎?”
我懶得開口,正在這時宋禎燁呼喚著“茵茵”,大步走來。
他的眼神從我身上短暫掠過。
“禎燁哥哥,她是誰?”
一聲“禎燁哥哥”讓我一瞬間抬起頭看向他。
這個稱呼是我對著宋禎燁撒嬌討?zhàn)垥r,或是他要嘴上占我便宜硬要我喊時,我才會喊的。
宋禎燁避開了我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僵硬,指節(jié)泛白,嘴上卻還哄著趙茵茵離開。
趙茵茵尋根究底:“禎燁哥哥,她到底是誰?”
宋禎燁張嘴:“她是我買來的藥人?!?/p>
那一瞬間,我如墜冰窖。
過往的一切,仿佛都一文不值。
七載相伴,終不抵美人一聲“禎燁哥哥”。
我早就不奢求他的愛情了,他卻還要在我的心上劃開一刀。
那天晚上,他照常來取我的血肉,但這一次他從始至終沒有看向我。
我的眼淚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像被燙傷一樣收回了手。
他強笑著說:“塵霧,你再忍一忍,茵茵她余毒未清,很快就好了,到時候我就放你出去?!?/p>
可我已經(jīng)不想忍了。
神醫(yī)谷的出師弟子牙里都藏了一顆假死藥,但我的不一樣,我的是真的。
因為老頭說,我這一身血肉,到真逼得我要用這顆藥的時候,假死了還是會被人割肉飲血,不如真死了,一了百了,不用再受那千刀萬剮之苦。
我當時聽了直覺晦氣,如今卻發(fā)現(xiàn)他說得在理。
我懶得想象宋禎燁看到我尸體時的表情,我也不在乎他是否后悔,反正我挺后悔的。
早知道就不喜歡他了。
13
四月春風正好,晚鳥歸林。
我趴在柳寒山背上,他慢悠悠地往山下走,沿途看到野豬,還順手宰了兩只。
“山河,我們今晚吃野豬肉?”
我連忙道:“我腳踝還腫著,做不了飯?!?/p>
柳寒山一副知曉我把戲的樣子:“你就算沒摔著,也是我來。”
說著他突然背著我騰空而起,直飛下山,嚇得我尖叫了聲,他得逞的笑聲驚起一片鳥兒。
我沒想到我還能再睜眼,想來是老頭騙了我。
我一睜眼就看到了柳寒山。
他說,他之前來永安王府找我碰了一鼻子灰,王府的人說我對他無意,宋禎燁更是對他沒有好臉色,直接道之前的婚事不作數(shù)了。
他相信自己的魅力,當下就起了疑心。
沒過幾日,宋禎燁二婚,他趁著喝喜酒去了,沒想到又看了一出好戲——
新郎官不知聽了什么消息,當場丟下新娘跑了。
再后來,就是他憑借著高超的武藝溜進王府,正好遇到躺在床上的我,怎么喊也喊不醒,順手就帶走了。
雖然不知宋禎燁為何要把“死了”的我放在床上,但結(jié)局是好的。
我活著,我自由了。
柳寒山帶著我到處走,我問他狀元這么清閑嗎?
他說,就是因為狀元太不清閑了,所以他不想當了,辭官歸隱了。
他說,他的師傅是天下第二高手,所以他是天下第三高手。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從我們相識開始,就是他一張嘴在那叭叭叭地講。
我一點也不覺得吵,只覺得他聲音悅耳,講得也引人入勝,讓人想一直聽下去。
我猜,宋禎燁遇到趙茵茵時,大抵也是這種感覺。
想到這里,我突然意識到我對柳寒山的情愫。
我這次不想矜持了,我單刀直入,問他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嚇得寶劍掉到了地上,整個人紅得像龍蝦,頭上冒了煙:“這、這么突然……”
“你不愿意就算了?!?/p>
他一把抓住我的裙擺,扭扭捏捏道:“我沒不愿意?!?/p>
“我我我本來想和你說的,沒想到你先說了,既然你這么說了,那我就我就……”
平時能說會道的人突然變得支支吾吾。
那日之后,他從一個風流倜儻的俊逸公子轉(zhuǎn)變成了二十四孝好夫君,對我噓寒問暖,照拂有家,將我嬌養(yǎng)得四體不勤五谷不分。
沒想到我生平第一次愛戀充滿波折,險些搭進去一條命,第二次愛戀如此順暢,感覺不久就要子孫滿堂。
可惜,我終是個命薄的。
14
做了趙茵茵大半年的藥人,我早就傷了根本,活不了許久了。
柳寒山白日依舊言笑晏晏,到了晚上卻偷偷抱著我哭。
他哭了幾個晚上,著實影響睡眠,我實在受不了了,告訴他可以帶我回神醫(yī)谷,老頭說不定能救我。
他帶著我北上,路過京城,聽說永安王又認了個義妹,還去殿前給她求了個郡主身份。
有傳言那女子神似前朝公主,也有人說那分明是永安王兩次沒娶成的王妃,總之永安王為了她獻了大半兵權(quán)給皇帝。
我正聽得起勁,柳寒山一把捂住了我兩只耳朵。
他說去給我買小食,結(jié)果去了半個時辰才回來,而后,我就聽到聊永安王八卦的人轉(zhuǎn)頭聊起了以前的傳奇狀元郎,說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不僅高貴聰慧,還根骨奇佳,被路過的高手相中,收為關(guān)門弟子,巴拉巴拉,總之給他好一頓夸。
那些人又道狀元郎如今和愛妻歸隱田園,對愛妻一心一意,忠貞不渝。
我哭笑不得。
我和柳寒山從街上走過,遠遠地看到馬背上有個熟悉的人影,柳寒山迅雷不及掩耳親了我一口。
背后似有目光灼熱。
沒幾天,那人就找來了。
“塵霧,跟我回去吧?!?/p>
柳寒山把我護在身后。
宋禎燁面上神色復雜,緊緊地盯著我。
我道:“你休想再抓我回去做藥人?!?/p>
宋禎燁臉色瞬間慘白:“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嘗試著和他撇清關(guān)系:“王爺,雖然按照神醫(yī)谷合約,我應(yīng)在你身邊待滿二十年,但我舍命救了你和郡主,應(yīng)該能抵剩下的工期了吧?”
宋禎燁聞言似乎更加絕望:“塵霧,我和你之間難道只有合約嗎?”
“難道不是嗎?”我面露疑惑,實在想不通他怎么還裝起了失憶,“不是您說我是你買的藥人嗎?”
宋禎燁焦急地想解釋什么,但張了張嘴,卻是啞口無言。
半晌,他露出一抹討好的笑,哀戚地問我:“塵霧,你是不是恨我?”
我想也不想道:“你把我當藥人,我當然恨你?!?/p>
那一瞬間,他眼里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他身形顫了顫,幾欲栽倒。
生我的人將我賣去神醫(yī)谷做藥人,可能有的人生來就命不好,我恨不了老頭。
但宋禎燁,他哄騙到了我的真心,又將它隨手丟棄。
從他那華貴的鑲金長靴碾過我真心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討厭他了。
15
宋禎燁那日聽得我的話,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再次看到他的時候模樣像是老了十歲。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我們身后。
他說他后悔了,他認清了自己的感情。
他早就沒有把我當妹妹了。
但他貪戀我們之間曖昧又至親至情的羈絆。
他不想改變,他是個懦夫。
“塵霧,我實在太害怕了,我怕我們之間變得不純粹了?!?/p>
“我怕我改變了以后,我們最終會成怨侶。”
我聽得都厭煩了。
還好柳寒山武功高強,輕而易舉甩了他。
他抱著我站在高懸的屋檐上,看著底下那人像熱鍋上的螞蟻,著急得團團轉(zhuǎn)。
宋禎燁像瘋了一樣喊我的名字,他喊叫著讓我出來。
“塵霧!你別不要我!我是你的禎燁哥哥啊!”
“塵霧,我錯了,我錯了,我后悔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
路人對他退避三舍,又議論紛紛。
他全然不顧旁人眼光,像個瘋子般踉踉蹌蹌地喊著我的名字,到處找我。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有了趙茵茵還不夠嗎?
他不眠不休找了三天三夜,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最后跪倒在地,猛地吐了一口血出來。
柳寒山酸溜溜地問:“你該不會心疼他了吧?”
當然沒有,他把我當作藥人的時候,何嘗心疼過我?
“走吧?!?/p>
往前那十年,他予我的快樂不能作假,但痛苦也真真切切。
往后余生,我只盼他與趙茵茵長相廝守,命中無我。
番外:何處永安
我騎著馬回京復命時,路邊小兒議我為何年紀輕輕一頭白發(fā)。
副將正要呵斥,被我攔下。
我已經(jīng)五年沒有回京了,這官道、這廊橋、這街邊的鋪子依稀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那人的樣貌在記憶中愈發(fā)清晰,就在那餛飩鋪前,她一不小心吃了三碗,在那家胭脂鋪里,她挑了一個桃花紅的口脂……
記憶回到了很小的時候——
娘親將我的手放到姨娘手里,說,往后她就是我最親近的人了。
我哭著說好。
眨眼五年,我十三歲那年,京中動蕩,父王險些遇刺,姨娘憂心波及我,讓我去一趟神醫(yī)谷,親自去尋一位神醫(yī)來。
也就是那一年,我尋到了她——微生塵霧。
我從小就想要一個妹妹。
她的出現(xiàn)滿足了我小時候的愿望。
她那么瘦弱,那么文靜,但又那么有趣。
我發(fā)誓,我會好好對她的。
往后,我們相伴數(shù)載。
一日淺眠,我恍惚間感覺到臉頰上柔軟的觸感,睜開眼便見她慌慌張張。
我摸了摸臉頰,指尖上是桃紅的痕跡,我望向她的唇瓣,一瞬間意識到了什么。
我當下直接逃走了。
那一日,我什么也沒做成,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我并不討厭她的觸碰,甚至心里還有一絲隱秘的欣喜。
但……
我找了許許多多的理由,也許兄妹之情是當時懵懂的我最好的借口,總之,我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無聲地拒絕了她的心意。
這也是我往后余生后悔的開始。
——我遇到了趙茵茵,她活潑、聒噪、像只小黃鶯。
塵霧一直是安靜的。
趙茵茵吸引了我的好奇心和無處安放的躁動。
是啊,我和塵霧只是兄妹罷了,我愛的是茵茵。
這話仿佛是我在不斷說服自己,我千方百計證明我愛茵茵,所有的背叛與重逢就像無根的浮萍,我親手演繹著一個荒誕的曲目。
很久以后,我才想清楚。
我實在太害怕了,我怕捅破了我和塵霧之前的窗紙,我怕我們的關(guān)系不復從前,我怕我們根本不適合做愛侶,我怕……我怕失去她。
直到我真的失去了她。
我的人生前二十載,不算美滿,但得真心人相伴。
后二十載,卻是孤家寡人。
往后,也是如此。
后來多少次夢回年少,我一遍一遍看著十三歲的“我”在她眼前逃走,再一眨眼,就是“我”在割她的血肉。
“我”就像一個地獄里的惡鬼,對著她說著惡心又可怖的話,我想沖上去把“我”撕碎,手毫不意外地穿過了虛影。
多少次,醒來聲嘶力竭,淚流滿面。
很多很多年后,我聽說江湖上有一對神仙眷侶,是神醫(yī)谷谷主微生山河和她的夫婿柳寒山。
恍惚間,我已騎上千里馬,不顧一切地北上尋她。
再回神,我卻已在原處呆呆坐了一天一夜。
侍從來找我,說郡主想見我。
我不想見到她,也害怕見到她,見到生龍活虎的她,就讓我想起我對塵霧做的事,我恨不得殺了她,但我更恨自己。
也許,往后余生,我都會活在后悔和自我厭惡中,在骯臟的角落里,祈求著她還會在哪一瞬間想起我。
全文完。
這本書到這里就完結(jié)了,好舍不得,文中肯定有我思慮不周的地方,或者是沒想起的漏洞,但是親們無怨無悔的陪我到最后,到結(jié)局,真的真的很感動。再次感謝所有關(guān)心和支持此書的讀者們,如果沒有你們,就不會有我這本書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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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等待我開新書!我愛你們!
《隱婚暖妻:老公,請放手》
第1章 約定的期限
一念的執(zhí)著,傾世的闌珊?!岩?
H市
晨曦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地板上,臥室內(nèi),一室的凌亂,空氣中還彌漫著歡-愛之后殘余的氣息,蠶絲被蓋住了床上女人的嬌軀,外露的肩頭上有著密密匝匝的吻痕,緋色嬌嫩美麗的臉蛋上還泛著紅暈,此時美麗的容顏上呈現(xiàn)出一分嫵媚性感。
但仔細一看,還能夠看到女人眼角滑落過淚水的痕跡。
浴室傳出嘩啦啦的水聲,驚擾了正在睡夢中的女人,余闌珊漂亮的眉心緊擰著,緩緩睜開了眼睛,刺眼的光芒直射在她的眼球上,讓她抬手擋了一下從窗外照射進來的光線。
身下的酸痛,讓她腦海中的記憶紛至沓來。
“顧先生,我們約定的期限到了?!标@珊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她自己都差點沒有聽清。
男人一雙深邃犀利的眸子緊鎖在女人垂下腦袋的容顏上,從的視角看不全她的面部,視線落在她光潔的額頭、長卷翹的睫毛上,瞬間,一股薄怒從心底滋生,伸手鉗住女孩的下頜,逼迫她看著自己,闌珊的下頜被他捏的生疼,眼淚差點奔瀉出去,緊咬著自己的唇瓣,不讓在自己眼眶中盤旋的淚水滑落。
“再說一遍?”顧念琛低沉帶著盛怒的聲音在余闌珊的耳邊響起。
余闌珊一雙染上淚花的水眸對上顧念琛那雙淡漠清冷的眸子,艱難的道出:“顧先生,我們約定的期限到了?!?
顧念琛帶著薄怒連點了幾個頭,余闌珊以為他同意了,正準備說什么。
便聽到顧念琛狠絕傷人的話語從她的頭頂砸下來,重重砸在她的心窩上,“余闌珊,很好,既然要離婚,浪費了你三年的青春,今晚我還給你?!?
余闌珊驚愕的看著顧念琛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沒有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還在錯愕之中的人,被嘴唇上傳來的疼痛驚醒,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余闌珊瞳孔放大,伸手推著身前的人,手卻被他一把握住高舉過頭頂,霸道帶著懲罰的吻肆意的掠奪著她的唇。
撕拉一聲,余闌珊感覺到身上一陣微涼,旋即便看到被顧念琛隨手拋在空中,隨之飄落在地上的衣服碎片。
前所未有的疼痛席卷著她的身心,眼淚不停的從眼角滑落。
心宛如被一刀刀的凌遲著一般,心的痛、身的疼一股腦的充斥著她的大腦。
闌珊的眼淚不停落下,也沒有止住他對自己身子的掠奪。
顧念琛,她內(nèi)心深處不能說的秘密。
浴室門打開的聲音將余闌珊的思緒拉了回來,連忙閉上眼睛,慌亂的動作全部被顧念琛捕捉到眼底,顧念琛已經(jīng)穿戴好,一身剪裁得體的西服將他的身形完美的襯托出來。
一雙墨黑色深邃的眸子落在緊閉上眼睛的人的身上,看著她身上蓋著的被褥,他知道現(xiàn)在她在發(fā)抖,瞳孔猛收,一想到昨晚上她對自己說的話,一股怒氣從心底爬了上來,夾雜著前所未有過的盛怒,一把將床上的被子掀開,緊閉著的人被他這一動作嚇到,騰空坐起,連忙扯過被子蓋在自己的身上,緊緊抱著自己身上的被子,恐慌的看著顧念琛。
顧念琛深邃的眸子落在床單上一小塊紅色血漬上,刺痛了他的眼球。
昨晚上,他知道她是第一次,但還是忍不住狠狠的要了她。
此時看到她對自己的恐懼,想必昨晚上的事情對她心理上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想到這里,顧念琛心底還是有些愧疚。
但······
旋即,顧念琛視線緊鎖在她那還帶著緋色的臉蛋上。
壓著自己隱隱帶著薄怒的聲音道:“你不是要離婚嗎?給你一個機會,只要江應(yīng)東答應(yīng)你,我就簽字?!?
余闌珊錯愕,當年結(jié)婚不是他說的嗎?
他不愛她,只要三年,三年之后就答應(yīng)離婚。
為什么現(xiàn)在他說出這樣的話?
難道他愛上自己了?
不想離婚?
想到這里,余闌珊心底泛起了細微的變化,被她小心翼翼的呵護了起來。
但想到自己不過只是替嫁之人,微微高漲的情緒便很快消散下去。
小聲說著:“顧先生,這是我和你的約定,不是和我父親。”闌珊將‘父親’兩個字咬的很輕很輕。
顧念琛眸色一沉,看著那張美麗的臉蛋上呈現(xiàn)出一絲膽怯,耳邊縈繞著她的那句話,她就這么想離開自己,三年時間都沒有讓他對自己有一丁點的喜歡,心底的怒火越燃越烈,一把鉗住闌珊的下巴逼她看著自己,狠戾道:“敢和我頂嘴了?”
“我···”余闌珊染上淚水的睫毛忽閃著,她沒有。
顧念琛手上加重了力道,捏的她生疼,他傷人的話語在她耳邊響起,“余闌珊,給你機會不要,不要給臉不要臉?!鳖櫮铊∮昧λ﹂_余闌珊的下頜,將她甩在床上,腦袋側(cè)到一邊。
顧念琛大步流星離開,旋即,便是一聲劇烈的摔門聲,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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