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完成后，我不愿脫離俗世，決定嫁與蕭澤為妃。

他說：“愿與阿凝共赴白首之約?！?/p>

可征戰(zhàn)歸來，卻見他滿眼冷漠。

抱著另一個女人在懷中相擁，將一紙休書遞給我……

……

“你要休我？”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蕭澤，卻只對上他冰冷的眉眼。

“是。”

“為何？”我眼中蒙上一層水霧。

蕭澤坐在一旁，低垂著頭沒有看向我。

只道：“你出身鄉(xiāng)野，不適合做皇后?！?/p>

蕭澤的眼睛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向我。

我苦笑一聲，看著蕭澤。

“你得勝歸來，便匆匆來尋我，就是為了趕我走？”

“你怕我誤了你的帝王路？”

蕭澤將頭轉向一邊，“……是?！?/p>

我手指不停地顫抖，心口如同撕裂般疼痛。

“你們塵世中人，都是如同你一般，出爾反爾嗎？”

“……阿凝，我會……補償你。”

我雙眼猩紅，臉上早已掛滿了淚珠。

“補償？蕭澤，我們七年的感情，你準備用什么補償？”

“就用這些俗物嗎？”

我紅著眼，將桌上的金銀珠寶全部打落在地。

從前，蕭澤舍不得我流一滴淚，就算我只被風吹紅了眼，蕭澤也要將我抱在懷中，心疼地哄著。

可如今的蕭澤只是低著頭，讓人看不清神情。

“你要什么……可以提。”

我聲音滿是顫抖，上前抱住蕭澤，“我什么都不要！我要你履行你的承諾！”

蕭澤沉默了半晌，而后淡淡地開口。

“抱歉……阿凝，你收拾好東西，便離開吧?！?/p>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蕭澤沒有回答，只是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我的心口傳來一陣劇痛，像是要無法呼吸。

我穿著單薄的衣衫朝著院落走去，月光被云層遮擋，遠方一片寂寥，讓人看不清方向。

我看著蕭澤臨行前為我種下的海棠，眼中逐漸濕潤起來。

他說此去一別，就讓這些海棠替他陪著我。

我摘下一朵海棠花，萬事消磨盡，清香似舊時。

大概連他都忘了……那一年，也是元夕……

神婆看著星盤說，紫輝星偏移，要助其回歸主位。

我與阿婆下了山，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外面的世界。

我撿到了奄奄一息的蕭澤，把他帶回了家。

我的任務就是幫蕭澤承繼大統(tǒng)，所以我用盡畢生所學，幫他出謀劃策，幫他四處奔走，為他洗衣做飯。

可我沒有想過，我竟然會愛上他。

“阿凝，你看我給你買了什么?！?/p>

蕭澤將一根銀釵戴在了我的頭上。

那天在街上，我只是對著那小攤多看了幾眼。

蕭澤便沒日沒夜地給別人抄書換錢，只想趕在我生辰那天能將禮物送給我。

寒冬臘月，蕭澤從不讓我碰冷水，寧愿自己在河邊洗到手指發(fā)白。

周圍的街坊鄰居都嘲笑他，說他沒有男人樣。

可他卻只說：“阿凝，你受苦了，待我回去，一定將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p>

蕭澤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那日我在家中煮飯，突然一眾官兵闖了進來，我被嚇了一跳。

直到蕭澤一身錦衣華服，從人群后走出。

他上前拉住我的手，抱著我言語哽咽。

“阿凝，我們終于成功了，蕭王府……平反了！”

“我終于可以對得起蕭王府上下冤魂?！?/p>

我抱著蕭澤淡淡一笑，安慰著他，“我一直都相信你可以做到?！?/p>

這一夜，我與蕭澤在曾經的小院內的海棠樹下，把酒言歡。

我算了算時辰，扯開了衣袖上的手，準備離去。

誰料蕭澤卻突然驚醒，一把牽過我的手，對我說：“別走?！?/p>

我將蕭澤的手再次扯了下去，淡淡道：“蕭澤，你醉了?！?/p>

誰知道他卻突然睜開雙眸，眼中滿是清醒，毫無醉意。

猛得上前抱住我，將下頜窩在我的肩膀。

“阿凝，別走……留在我身邊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沒有你?！?/p>

蕭澤比我高了許多，我仰起頭朝他看去，“你想讓我做你的妾？”

他卻將我抱得緊緊的，“不……阿凝，我想迎娶你為妃?！?/p>

“阿凝……別走，留下來做我的王妃好嗎？”

我突然捂著心口一痛，原來是我也喜歡上了這個俊朗又溫暖的少年。

阿婆見我用情已深，知道已經帶不走我，臨走前給我留下了一道符，說若后悔了，就呼喚她。

我拿著符，跟阿婆道了謝，心里卻道我永遠不會后悔。

蕭澤帶我去見她的母妃，那是個看起來極為凌厲的女人。

我從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看著富麗堂皇的宮殿，我的心中不自覺升起一股膽怯。

惠貴妃一見我臉上便滿是厭惡，她大概也覺得我是為了攀附蕭澤的富貴。

不管蕭澤如何說，惠貴妃都不同意蕭澤娶我。

氣得蕭澤直接牽起我的手，在大庭廣眾之下離開。

臨走前蕭澤還大聲喊道：“母妃，我這輩子只會娶阿凝一個！”

我轉頭對上惠貴妃那張氣到發(fā)綠的臉，嚇得連忙回了頭。

我伸手拉了拉蕭澤的衣袖，但是蕭澤卻只說讓我把一切都交給他。

他會三書六禮迎娶我過門，雖然被惠貴妃罵了許多難聽的話，可是只要有蕭澤在，這些我都不在乎。

蕭澤將我安頓在昭華殿，每日都來陪著我，陪我撫琴，陪我吟詩作畫。

除夕將至，我提著做好的食盒去找蕭澤。

卻在路上不小心碰到了惠貴妃，一瞬間空氣仿佛凝結住。

惠貴妃在侍女的攙扶之下緩緩向我走來，我提著食盒不自覺地后退了幾步。

卻被一旁的小太監(jiān)圍住，“這是什么？”

惠貴妃嫵媚的嗓音從我頭頂上方傳來，我低著頭。

“回娘娘的話……這是給王爺做的宵夜?！?/p>

惠貴妃雙眸幽幽地看著我，是一閃而過的恨意。

還不等我抬頭去看，“啪”的一聲，頭上便傳來劇烈的疼痛。

血從順著額頭流下，我只覺得眼睛一黑，撲通倒在地上。

惠貴妃將我的食盒踢翻，又重重地在我身上踹了幾腳。

月色柔和的光照在我身上，顯得我臉色更加的慘白。

當蕭澤趕來之時，我已經被打得只剩下了一口氣。

大概惠貴妃原本是想打死我的，可她沒想到蕭澤竟然會拋下一切匆匆趕來。

蕭澤與惠貴妃大吵了一架，將我抱走，眼眶紅潤，小心翼翼地給我上藥，生怕弄疼了我。

“阿凝，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p>

我說不出話，只不住地搖頭。

沒過兩天，便傳出惠貴妃被禁足的消息，蕭澤也在這一天請旨冊封我為王妃。

我們歷經萬難，終于在一起了。

皇帝大限將至，派蕭澤去西北平定內亂。

蕭澤在我額頭輕輕一吻道：“阿凝，等我回來?！?/p>

我為蕭澤收拾好行李，送他出門，祈愿他平安回來。

可我沒想到，再次見到蕭澤，他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時隔半年，這場戰(zhàn)事終于結束了，我站在府門前，盼啊盼，我好想他。

下人來報說，蕭澤去宮中見了惠貴妃，要晚一些才能回來。

我心下有些失落，原本蕭澤都是會先回府見我……

我站在門口等了許久，也不見蕭澤回來，直到下人來報說他宿在了別處。

一連幾天我都沒有再見到蕭澤，直到宮內傳來皇帝駕崩。

我才在子時，見到了半年未見的蕭澤……和他的一紙休書。

“拿著休書，回你該回你的地方，我對你已經沒有感情了，帝王也不需要感情……”

“你的出身注定無法給我提供任何助力，我會娶蕓兒，穩(wěn)固朝堂，造福百姓，是我一直以來想做的。”

“為什么？”我濕紅著眼眶看著蕭澤。

蕭澤與對視著，眼中卻滿是淡漠。

“因為我不愿為了一個女人，斷送了前程，父皇已經答應傳位于我，前提是要娶李家的女兒?！?/p>

“我已經答應了，你走吧，我們好聚好散?！?/p>

我看著蕭澤冰冷的眉眼，眼中一片酸澀。

“蕭澤，你說過，要與我攜手海棠樹下，共赴白頭。”

“你說過，愿聘汝為婦，托付中饋，延綿后嗣?！?/p>

“你都忘了嗎？”說到此，我已經泣不成聲。

蕭澤有一瞬間的黯然，但吐出的字卻依舊冰冷。

“你走吧，離開這?！?/p>

“王妃，該走了……”

門口是蕭澤派來的人，負責盯著我，讓我離開。

除了曾經的那支釵，我什么都沒有帶走。

我想要的已經帶不走了……

我坐在馬車內，望著遠方的樹林。

從前蕭澤總是會在這片林中，為我獵山雞補身子。

他會將烤好的山雞用葉子包好，送到我手中。

他會晚上背著我，去山頭上看星星，將撿好的果子遞到我手中，在風大的時候為我披上外衣。

一個人怎么可以變得這么快……

我突然有些想蕭澤，我不想走了，我想回去。

我看著手中的符紙，淡淡一笑，從前蕭澤總說，他愛我比我愛他多，可我覺得不是，分明我已愛他入骨，

我伸出雙手，畫了一道符，轉眼間我便回到了宮內。

我扶著墻突吐出一口鮮血，在靈山之外使用靈力，是要遭到反噬的，可我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

若是不這樣，蕭澤大概不會放我進來。

七年之久，我自認已經非常了解蕭澤。

我回來的時候，宮內正在舉辦蕭澤的新婚大殿，惠貴妃的侄女李蕓被封后，普天同慶，異常熱鬧。

我擦拭了嘴角的血跡，淡笑著朝著里面走去。

帝后所在之處，生人該退離或者跪地回避。

那些侍衛(wèi)見到也是一愣，一時間竟無人攔下我，我就這樣一直朝著蕭澤走去。

蕭澤是真的變了，變得不茍言笑，變得凌厲，變得讓人膽怯。

他也看到了我，眸色一驚，隨后又蹙起了眉。

大典結束后，蕭澤拉著我便離開，惠貴妃和李蕓的臉當即沉了下來。

蕭澤眉宇間都帶著怒氣，“你怎么回來了？”

我一把甩開蕭澤的手道：“蕭澤，我不想走了?！?/p>

蕭澤大概是怒極了，一張臉已經沉到了谷底。

“隨你?！?/p>

蕭澤撂下一句話后便走了。

很快就有蕭澤身邊的宮女過來，將我?guī)チ柙频睢?/p>

那宮女說，以后我便是這宮內一名普通的宮女，與蕭澤沒有任何關系，他也不會給我任何照顧。

我挽起衣袖，拿著抹布便開始擦拭殿中的灰塵，蕭澤想用這種方式逼退我，我偏不如他所愿。

我不知道蕭澤為什么會突然變成這樣，可是我知道我的心，已經離不開了。

既然無法放下心中的牽絆，那就將南墻撞到底，把蕭澤的心追回來。

他說娶李蕓是為了坐穩(wěn)江山，那我便幫他坐穩(wěn)江山。

蕭澤，你贏了……

夕陽的余光照射在我的臉上，我用衣袖擦拭著額間的汗，將最后一個桌子擦完……

這些活從前我也是經常做，不過這些年一直被蕭澤嬌慣著，手藝生疏了些。

蕭澤站在角落中，神色晦暗。

“皇上……奴婢去內務府再給周姑娘派幾個人吧?！?/p>

“不必了，她要做就讓她做?！笔挐赊D身離開。

宮中的其他人，見到我這曾經立于枝頭的鳳凰落了難，又無人理會后，都開始明里暗里地針對我，打壓我。

將我的被褥澆濕后，又開始克扣我的份例，給我吃剩菜剩飯，讓我一個人掃完所有的偏殿，我拿著抹布的手有些顫抖，唇角發(fā)白，眼前一黑直直地跪了下去。

模糊間我看到了一個人緩緩向我走來，“蕭澤……”

我有氣無力地喚出聲，可我沒能等來蕭澤，卻等來了重重一巴掌。

惠貴妃陰沉著臉，“放肆！你是個什么東西，皇帝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

自從使用靈力回宮后，我的身體便一直不太好，加上寒冬臘月還要做活，所以慧貴妃這一巴掌，直接將我扇倒在地，差點起不來。

我淡淡一笑，“見過太后娘娘……”

慧貴妃陰冷的雙眸死死瞪著我，“皇帝心善，沒讓你削發(fā)為尼守皇陵，還賞了你金銀珠寶還你自由。”

“你既也接了休書，為何還要回來！”

“我來……赴他白首之約?！蔽业乖诘厣嫌袣鉄o力的。

慧貴妃的拳腳不停地踹在我身上，我的脖子，身上都被劃出了紅痕。

再一睜開時，我已經躺在了殿內，身上的傷口涼颼颼的，像是被涂了藥一般。

迷糊中，我似是在床邊聞到了一抹熟悉的味道。

我連忙捂著心口跑出了門，在門前四處張望著。

纖細的腰身像是一陣風就能將我吹倒，我紅著眼，滿是失望地進了屋。

蕭澤從我看不到的地方走了出來，神色晦暗……

我躺在床上養(yǎng)了好幾天的傷，不知為何這傷好得很快，每天醒來傷口都是涼颼颼的。

殿內不知為何新換了一批宮女，倒是比從前的和善，日日來給我送飯。

蕭澤一次都沒有出現過，仿佛就真的像他所說的那般，不愛我了。

我看著空蕩蕩的寢殿，心頭滿是酸澀，開始懷疑自己回宮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蕭澤……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我眼眶濕潤，看著高懸天空的明月，一陣苦澀涌上心頭。

我握著阿婆給的那道符紙，有些想回靈山了。

只是在回靈山前，我還想見蕭澤最后一次。

指間翻轉，我凌空畫出了一道符，閃爍著金光。

轉眼間，我便出現在了蕭澤的寢殿……

一陣詫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阿凝？”

我猛得轉身，與蕭澤對視了個正著，我原只是想在離去之前，再偷偷看一眼蕭澤，從沒想到會直接出現在他眼前。

蕭澤眼神滿是震驚，隨后又笑出了聲。

“我果真……是病入膏肓了?！?/p>

我猛得捕捉到了蕭澤言語之間的話，正要上前開口。

蕭澤卻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