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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很高興

作者:庫爾特|發(fā)布時間:2023-09-21 20:38:57|字?jǐn)?shù):6928

  我和江殷相識十年,我們曾是彼此的救贖,也曾承諾以后要一起逃離束縛我們的枷鎖。

  可是當(dāng)江殷登基稱帝的那一晚,他卻把我鎖進(jìn)皇宮深處,親手用刀割爛了我的臉頰。

  他的百般折磨,終于讓我萬念俱灰。

  當(dāng)我對他徹底地不再抱有任何期待與希望之后,他卻在我面前流下了淚。

  “阿笙,告訴我你要怎么樣才肯留在我身邊?”

  ……

  蓮塘池,清心殿。

  珠簾后遮掩著的糾纏人影,曖昧的氣氛,愈發(fā)清晰地喘息聲,床褥的輕微咯吱聲,每一下都如同鈍刀一樣,狠狠割在我身上。

  我垂下眸子,跪在地上的身子簌簌發(fā)抖,烏發(fā)傾瀉滑下肩膀,遮住了我的臉頰。

  長明燭才燃去了一半。

  今夜仍舊漫長。

  床那側(cè)的聲音頓住了,有人從被褥上抽身起來,女人不滿的嬌嗔聲傳來,但依舊攔不住那赤足踩落到地上的聲音。

  腳步聲向我靠近了,我的顫抖愈發(fā)明顯起來。

  “你走神了?!?/p>

  低沉地嗓音傳來,一只大手驟然掐住我的下顎。

  不容抗拒的力道把我的臉猛地轉(zhuǎn)向一側(cè),逼迫我仰頭看去。

  長發(fā)滑散下去,刺眼的燭光映照在我臉上,暴露出那左邊臉頰上狼狽不堪的可怖傷疤。

  “你得專心啊,朕是這么教你的嗎?”

  在我面前半蹲下身子的男人慵懶地開口,指尖輕撫過我下顎。

  他湊得很近,身子上還有女人的脂粉味,俊美的面容上不帶一絲笑意,沉沉的黑眸中是冰冷的光。

  “……陛下……是我錯了?!?/p>

  我慌亂的神色應(yīng)該是取悅到了他,男人低聲笑了起來,慢慢松開了我的下顎。

  床褥那側(cè)的珠簾被一只白皙的纖纖玉手撩開,春帳內(nèi)的美人不滿地開口,“陛下,一定要讓她在那里么?太令人倒胃口了?!?/p>

  男人靜靜地看著我,那只大手忽得又貼上來,拇指指腹摩挲著我那布滿疤痕的半邊臉,細(xì)細(xì)地?fù)崦赖劳蛊鸬募y路。

  “的確,是一張令人看了就覺得倒胃口的臉?!?/p>

  他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撫著我臉頰的手微微用力,疼得我緊緊地閉上了眼。

  “所以也只能跪在旁邊看著了?!?/p>

  等男人再度回到珠簾后,等那燥熱的聲音再度響起時,我只呆呆地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口舌干澀,眼眶發(fā)酸。

  身體似乎已經(jīng)擠不出淚水來了。

  長明燭燃燒著,搖曳的火焰把斑駁的影子投在地上。

  長夜仿佛沒有盡頭,燥熱的屋內(nèi),我只覺得遍體生寒。

  我早該死去的,早該在江殷登基稱帝的那一天就死去的。

  但我卻貪圖著江殷給我的那一絲希望,才會落得現(xiàn)在的下場。

  這就是對我貪心的懲罰嗎?

  等膝蓋跪到生疼,等燭光熄滅,我恍惚回神,才意識到屋內(nèi)早已安靜下去。

  熟睡的美人已經(jīng)被太監(jiān)們接走回宮了,屋子里靜悄悄的,只剩下在原地怔愣發(fā)呆的我,和靠倚在窗側(cè)的江殷。

  我定定地望著他的背影,十年前,我初見他時,那時的鮮衣怒馬少年郎,何時被皇宮這吃人的地方變成了這般模樣?

  我干澀的嘴唇動了動,自嘲地開口,語氣里卻連一絲憤慨都不敢摻雜。

  “……陛下,您高興了嗎?”

  江殷的身子動了動,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他的面容在背對著窗外傾瀉的月光下顯得有些模糊,只是那炙熱的視線,讓我無處可躲,狼狽至極,只能垂下眸子盯著地面。

  我緊攥著的手壓在地上,顫抖的力度讓我掌心里已全是鮮血。

  江殷緩步走來,再度在我面前跪下。

  他伸手攥住了我的手,動作輕柔,卻不容反抗地將我的指尖掰開,露出了血淋淋的掌心。

  “是啊,我很高興?!彼p聲開口,指腹輕輕刮蹭著我受傷的掌心,“你呢,阿笙?”

  我瑟縮著,身體因為刺痛而不斷發(fā)顫。

  “阿笙,我說過了,這世上只有我可以傷害你,你也只能被我傷害?!?/p>

  “只有看到你現(xiàn)在的模樣,我才會真正地覺得安心。”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離開的清心殿,又是如何被太監(jiān)們關(guān)回雀籠居的。

  只是等我迷迷糊糊地從床上醒來后,早已是日上三竿。

  我從床上坐起來,掌心的隱隱悶疼昭示著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

  我失神地望著攤開的掌心,干涸的血跡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人擦拭干凈,只留下了深入皮肉的指甲印。

  我翻身下床,坐到了銅鏡面前。

  鏡子里的女人看起來很是憔悴,雙眼失神,神情呆滯。

  完好的右臉依舊稱得上是貌美清秀,眉眼動人,可左臉卻皮開肉綻,爬滿可怖刀疤,難看到足以令人驚叫出聲。

  我痛苦地閉上眼,指尖胡亂地抓向臺面上的面具,慌張將那半邊面具帶到了左臉上。

  身體上的苦楚和心里的劇痛,在這樣雙重的折磨下,我感覺自己已然快到了極限。

  “娘娘?!遍T外丫鬟綠竹的聲音傳來。

  “奴婢聽見了聲響,您醒了嗎?需要奴婢伺候您洗漱后再用膳嗎?”

  我抿了抿唇,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從昨晚起便再沒有喝過一口水,吃過一口飯。

  綠竹是我的貼身丫鬟,她手巧嘴快,總是笑得彎起來的眸子里藏不了任何惡意,這也是為什么這么久了,我也就只有她一個丫鬟。

  “娘娘,您還好嗎?!痹谔嫖以l(fā)時,綠竹忽然用苦澀的語氣這樣說道。

  我愣了愣,抬眼向她看去,卻發(fā)現(xiàn)這丫頭已經(jīng)是眼眶紅紅,一副欲哭的模樣。

  “我沒事的,綠竹,你不要哭??偸锹錅I的話,原本幸福的生活也會變得不幸的?!?/p>

  我輕聲安慰道,抿開一個淡淡的笑。

  綠竹望向我的神情里似乎是還有想要說的話,但卻在看見我那副淡然的模樣之后,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素來是個會察言觀色的孩子,不該說的話自然會好好地憋在心里,這一點也讓我很欣慰。

  等用完了早膳,綠竹看我依舊是一副興致不高的模樣,故意主動開了話匣子,把話題挑開。

  “——娘娘,您知道嗎?伐蠻之戰(zhàn)終于要結(jié)束了!聽說今天早上凱旋的捷報已經(jīng)到了京城,現(xiàn)在外邊兒大街小巷都貼滿了這樣的消息呢?!?/p>

  “是么?似乎也是打了好幾年的戰(zhàn)役了?!?/p>

  “都已經(jīng)三年多了娘娘!聽說是那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鎮(zhèn)北大將軍,獨自一人闖入敵軍之中,用刀刷的一下將蠻夷首領(lǐng)的腦袋砍了下來,如同沐浴在鮮血中的戰(zhàn)神似的……”

  我看著綠竹那愈發(fā)夸張的說法,終于是沒忍住,被她逗樂到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熬G竹,你說的這都是街坊流言吧?”

  綠竹嘿嘿一笑,張嘴又繼續(xù)想說下去。

  可門口卻傳來了推門的聲音。

  一聽到這動靜,我臉色頓時白了,莫非又是江殷?

  我急忙站起身來轉(zhuǎn)過去,轉(zhuǎn)身的動靜太大,甚至猝不及防,一時竟還撞到了桌角,發(fā)出砰的一聲來。

  “娘娘……!”綠竹心疼的聲音在后面響起。

  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門口處一聲輕蔑的冷笑。

  “笨手笨腳的,看來不僅不會看氣氛,腦子也不太好用?!?/p>

  我捂著被撞到的腰側(cè),抬頭望向門口。

  門口那穿著艷色衣裙的女人正帶著一臉厭惡的神情望向我。

  我記得她的臉,她是昨晚與江殷一起翻云覆雨的那位齊美人。

  只要來人不是江殷,我便沒那么不安了。

  像這樣的鬧劇,我也預(yù)料到了。

  齊美人邁著步子過來,頗為居高臨下地掃視著打量了我一圈兒。

  她個頭高挑,也氣勢洶洶,此行的目的也分外明顯。

  “要論身份,妹妹我還得尊稱姐姐一聲娘娘??上П菹聟捘阒链耍幢闶菍m里那洗刷馬廄的下仆都知道,即便是免了尊稱,想來姐姐也不會怪我的吧。”

  齊美人一副篤定的口吻壓根就不是在問我的意見,也沒打算等我的回答。

  她的視線快速地掃了一遍室內(nèi),再彎腰湊近我,咬牙切齒地低聲開口。

  “……你若是敢把昨晚的事與他人胡說,我是饒不了你的?!?/p>

  是啊,哪個女人愿意被人旁觀房事呢?雖然那也并非我的選擇。

  “齊美人不必?fù)?dān)心,我只不過是隨了皇上的命令才會出現(xiàn)在清心殿,其余的,我從未想過任何?!?/p>

  “……你最好是?!?/p>

  齊美人冷哼一聲,抱臂直起身子來,卻仍舊不忘譏諷一句。

  “像你如今這般模樣,是不可能再得到陛下的恩寵了。不過我還是忠告姐姐一句,盡可能安靜地茍活著才是對你最好的方式,莫要妄圖來礙我的事?!?/p>

  我指尖動了動,面上卻依舊平靜。“好?!?/p>

  言簡意賅,絕不給多余的任何回應(yīng)。

  這也許是我僅存的自尊了。

  齊美人戚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前停頓了一瞬,微微回頭向我望來。

  我靜靜地看著眼前貌美靚麗的女人,她的視線很顯然地落在了我左臉的面具上。

  像那樣的打量,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可即便如此,我卻還是僵硬住身子,指尖發(fā)冷。

  “雖不知你究竟做了什么,才會讓陛下如此對你?!?/p>

  她慢慢地開口,語氣里卻沒有我想象的譏諷或厭惡,甚至多了一絲認(rèn)真的意味。

  “但倘若我淪落到你這般境地,早選擇去死了?!?/p>

  先帝在位時,我曾是前朝宰相之女。

  我父親曾是手握重權(quán)的大宰相,在先帝沉迷煉丹長生的日子里,父親廣交宦臣,擴(kuò)大關(guān)系網(wǎng),將勢力深扎京城內(nèi)外,真正做到了在皇帝之下的一手遮天。

  百姓們說,我父親是奸臣,是企圖奪權(quán)的偽天子。

  可即便如此,對于父親的所作所為,我也無權(quán)要求任何。

  我只是家里五個孩子之中,最沒有存在感的那個。

  我的母親是家里的婢女,因為爬上了父親的床,誕下了我,被當(dāng)家主母活活打死,再拋尸荒野。

  “生了個賤種,還是這家里唯一的女兒,真是造孽。”當(dāng)家主母望著年幼的我,如此輕蔑的說道。

  我從小,便是在宰相府里過著看人眼色的日子。

  要討好他人,要忍受一切,不然就沒辦法在這個家里活下去。

  這樣的環(huán)境并沒有讓我變得堅強(qiáng),卻只教會我隱忍與沉默。

  我便是這樣,在十歲那年,遇到了處境相同的江殷。

  江殷是先帝的私生子,母親是因反抗先帝恩寵而被折磨至瘋掉的廢妃,他是不被任何人期待的賤種。

  先帝之所以沒有將這個瘋子的孩子殺掉,僅僅是為了將其作為野獸飼養(yǎng)長大,以供日后取樂。

  十歲那年,我隨父親及兄長們?nèi)雽m,卻被兄長們的惡作劇所陷,在皇宮的后花園中走失。

  也是那時,我遇到了蜷躲在角落里的江殷。

  我記得第一眼的他,枯槁消瘦,仿佛快要死去一般脆弱。

  他眼里絲毫沒有渴望活下去的光,只是呆呆地躺在那兒。

  “你好?!蔽蚁蛩钤挘拔蚁腚x開這里,你知道該怎么走嗎?”

  江殷的指尖動了動,眼珠向我轉(zhuǎn)來。

  他干澀地唇微微張開,“……沒辦法離開的。”

  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也許是因為我們處境類似,也許是因為他過的生活比我更為凄慘難堪,讓我于心不忍,可憐同情,我漸漸和江殷熟悉了起來。

  因那段時間皇宮里設(shè)了專供官臣之子讀書的地方,我會跟著長兄們一同入宮,再偷偷溜走,去與江殷相見。

  我會將攢起來的點心帶給他,給他講些宮外的趣事,將他當(dāng)成傾訴對象來說話。

  我說話的時候,江殷總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

  “怎么了?”每次我被他盯得臉熱,都會心虛地問道,“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嗯,只是覺得你很漂亮,于笙,連名字都很好聽。”江殷也每次都會臉不紅心不跳地,用真誠的語氣說出令我害羞的話。

  “我可以叫你阿笙嗎?還是笙兒?”

  “……阿笙就好了。”

  他看著我羞澀的模樣,總是會打心底地露出笑容來。

  我不敢把我們的友誼暴露給其他人。

  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小心翼翼地生活,我生怕如果自己在兄長們的面前做出錯事,會遭到難以忍受的懲罰。

  所以每每當(dāng)我與兄長們一起走過回廊,望見那些太監(jiān)小廝們欺辱江殷的場面,都會低下頭,揪緊裙角,加快腳步地離開。

  我羞愧于自己的無能,可江殷卻每次都會原諒我。

  “我也不希望你受到懲罰?!彼@樣說道。

  江殷總是這樣,面帶微笑地原諒著懦弱的我。

  他和我不一樣,他很堅強(qiáng),仿佛不管遇到了什么樣的折磨,都會堂而皇之地活下去。

  這樣的他,讓我只覺得無比地心動。

  那份初戀的情愫在胸口中膨脹,每每見到江殷,都只會愈發(fā)地癡迷于他。

  可我太膽怯,太懦弱。

  我深知自己的處境,也知道江殷的處境。

  我們是不會有未來的,我的感情是一場不可能實現(xiàn)的夢,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

  可是那種年少時的心動,指尖不經(jīng)意觸碰到的曖昧,卻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等年歲漸長,我和江殷的見面也就少了。

  我想著也許就此機(jī)會將這份感情深壓在心底也好,我不能永遠(yuǎn)受困于過往,我也要學(xué)會往前走。

  我十八歲的時候,父親給我訂下了婚約。

  他要把我嫁給一個手握大權(quán)的重臣,即便對方已到了遲暮之年,重病纏身,父親卻依舊打著沖喜的名義,要將我嫁去做妾。

  我想要逃走。

  可即便是要逃,我也想要和江殷一起走。

  在于家受邀前去皇宮參加春宴的那一晚,我久違地見到了江殷。

  我本是想要趁此機(jī)會,邀他與我一同離開的。

  我會逃離于家,而他會逃離皇宮,這是我們幼年時定好的約定。

  可當(dāng)我真正見到他的時候,我遲疑了。

  十八歲的江殷容貌俊美,身姿挺拔,出落成了大大方方的青年。

  他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消瘦無神,反而是健壯有力,奉先帝命令,在群臣面前舞了一曲槍花,贏下滿堂喝彩。

  就連先帝,也難得地向他投來了滿意的目光。

  我望著那樣的江殷,心里只覺得卑怯。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江殷已經(jīng)變成了如此這般可靠的模樣。

  他不再需要我。

  一直以來都過著悲慘生活的,只有深陷泥潭里的我。

  懦弱,無能,不敢作出任何改變。

  所以當(dāng)我終于找到機(jī)會,與江殷在皇宮的角落里獨處的時候,我迎著他溫柔的目光,嘴唇顫抖著,最終卻還是擠出了一個苦澀違心地笑,說出來的話也完全變了意味。

  “我要成親了?!?/p>

  “……什么?”

  我低著頭,不敢看面前的人。

  他那么耀眼,那么自信奪目,我生怕我多看他一眼,便會為自己的可悲而落淚。

  “父親給我訂下了婚事,我要成親了,對方覺得我很漂亮,也很滿意,說會好好對我……”“以后也許不會再有機(jī)會能入宮來看你了,但你今天真的特別耀眼。作為告別,我真的……”

  我有些語無倫次的話被江殷打斷,垂著的視線里映入他的大手,緊攥住了我顫抖的手。

  “阿笙,你告訴我,是不是你爹逼你的?只要你說是他逼你的,不論如何我都會幫你?!?/p>

  我不敢抬頭,我怕我眼里的淚水會被他看見。

  淚珠滾落下去打在地面上,留下點點濕潤。

  我吸了吸鼻子,帶著硬扯出來的笑容抬起頭。

  面前的江殷真的很好看,很帥氣,可我的視野被淚水的霧氣模糊了視線,只能瞇著眼睛,生怕被他看出端倪來。

  在這種時候,倘若可以更仔細(xì)地看清他的臉便好了。

  可我又怕,怕自己若是清楚地看見了他的模樣,心里會再次動搖。

  沒有江殷的話,我沒辦法鼓起勇氣逃離父親。

  可如今江殷已和我不同,他前途大好,受到賞識,他怎么能跟著我一同放下一切離開。

  我不能拖累他,可我也沒有勇氣在外獨自生存下去。

  要隱忍,要承擔(dān),要緘默。

  像我至今為止的生活一樣。

  “……不是的?!蔽衣犚娮约旱穆曇魩еσ忾_口。

  我想我當(dāng)時的笑容應(yīng)該很是夸張,不然會無法掩蓋我顫抖的手和眼角的淚痕。

  “我也想成親,這也是我的意愿。我覺得我終于可以幸福起來了,我終于離開了那個家。你會祝福我嗎?”

  這是我和江殷的關(guān)系崩塌前,我對江殷說過的最后一句話。

  綠竹先前說戰(zhàn)爭凱旋的捷報早已到了京城,我本還以為只不過是謠傳,卻不曾想,宮里上下竟然已經(jīng)開始著手準(zhǔn)備慶賀的典禮宴席。

  丫鬟太監(jiān)們都忙碌著,四處鋪張紅燈籠與金絲粉,整個皇宮城被擦洗得干干凈凈,勢要以最好的姿態(tài)迎接邊疆凱旋而歸的將士們。

  但那些喧囂都與我無關(guān)。

  江殷最近夜里來到雀籠居的次數(shù)變多了。

  上一次他來得這么頻繁,還是在他剛剛稱帝,我們剛剛成親的那段日子。

  對我而言,那是宛如地獄一般不堪回首的記憶。

  江殷來到我的寢居,倒也不做什么,只是將公文都拿來這里處理。

  他會靜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垂著眸子仔細(xì)閱讀每一個文字。

  他的不作為,反而會令我不安。

  忙于公務(wù)的時候,他鮮少跟我搭話。

  唯有在用膳或入夜時,他會招呼我到他身邊去。

  我溫順的靠著他坐下,江殷的指尖沿著我左臉面具的弧度一下下輕蹭。

  “阿笙?!彼_口喚道,與其說是與我對話,倒更像是自己的喃喃,“不管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你都很聽話?!?/p>

  我垂下眸子。

  倘若不聽話的話,我已經(jīng)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不管是在于家,還是在皇宮。

  “但也幸好你聽話?!苯笞匝宰哉Z道,將我用力地攬抱在他懷里。

  我感受著男人胸膛的炙熱,攥緊的手最終還是沒能決然地把他推開,只閉上了眼睛,感受著近在咫尺的心跳聲。

  “鎮(zhèn)北侯要歸京了,他如約帶來了敵方的首級,還成為了天下的英雄,這讓我根本沒有理由殺了他?!?/p>

  聽著江殷的話,我不禁渾身一僵。

  不過江殷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我的異樣,而是伸手一下一下摩挲著我的發(fā)頂,垂眼定定地望著我。

  “所以,阿笙,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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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29 20:5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