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來得猝不及防，陸錦瑟仔細地看了推送，才確定蔣川真的在記者會上宣布蔣氏因無力償還貸款而破產。

　　陸錦瑟從消息頁面退出，給蔣川打電話過去，但電話處于無人接聽狀態(tài)。

　　所以蔣川先前打電話給她讓她去蔣氏，就是因為他要在記者會上宣布破產？他在等她過去，可她沒有過去，反而來了傅行止這邊。

　　第一次，陸錦瑟對蔣川有了類似于“抱歉”的情緒。

　　收拾好情緒，陸錦瑟拿著手機準備離開，至少應該先去問問蔣川為什么不愿意接受陸湛北的幫助，反而選擇宣布破產，讓他那么多年的心血毀于一旦。

　　剛要走，孫醫(yī)生從房間里面出來，陸錦瑟這才想起來傅行止在里面處理傷口。

　　“孫醫(yī)生，他怎么樣了？”

　　“我以為你二哥是我遇到的最不配合的病人了，沒想到現(xiàn)在又來了個，有過之而無不及?！睂O醫(yī)生搖搖頭，“傷口重新縫合了，接下來的幾天要好好靜養(yǎng)，千萬不能再動氣?！?/p>

　　“注意事項跟周險說吧，我現(xiàn)在有點事要離開?！?/p>

　　“他讓你進去呢?！睂O醫(yī)生道，“剛才縫傷口的時候，念著的全是你的名字。”

　　念著的，全是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又不是麻醉藥。

　　“我還是不進去了。”陸錦瑟知道要是進去的話，再要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轉身往門口那邊走去，被周險擋著。

　　“七小姐。”

　　陸錦瑟抬頭，冷眼看著周險，他這是要攔著她？

　　先前陸錦瑟就說周險是傅行止的好下屬，現(xiàn)在看來，真是這樣。

　　僵持半分鐘之后，陸錦瑟轉身走進傅行止房間內。

　　男人趴在床上，背上重新綁了繃帶，空氣中彌漫著藥味。

　　陸錦瑟的目光從他后背的傷口上收了回來，對趴著的人說道：“我有事要先離開，你手下不讓我走?！?/p>

　　聽到陸錦瑟的聲音，傅行止微微抬頭，卻因為背上的傷口，不好動作太大。

　　“這么快就要走了？”傅行止語氣中明顯是不想讓她離開的語氣。

　　“恩，蔣川宣布破產，我得過去看看?！?/p>

　　只聽傅行止哼了一聲，從陸錦瑟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傅行止?jié)M臉的嘲弄。

　　陸錦瑟沒理會他不知從何而來的嘲弄，從褲子口袋里面抽了張卡出來，放在傅行止的床頭。

　　“欠你的錢都還給你，以后我們不拖不欠，你不要再聯(lián)系我了。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标戝\瑟的決絕來得讓傅行止覺得猝不及防，他也不管背上的傷，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要一次性把錢還完，就打算以后再也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他們兩個現(xiàn)在最大的聯(lián)系，不就是傅行止付錢從鐘淇手中買了照片嗎？

　　“因為蔣川破產，所以你要回到他身邊？”

　　“我本來就應該在他身邊，而不是在這里?！?/p>

　　“我們就真的回不去了？”

　　陸錦瑟迎上傅行止的目光，沉默半響，給傅行止一種她正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感覺。

　　而后，陸錦瑟說道：“是的，回不去了。”

　　……

　　陸錦瑟從傅行止公寓出來，路上又堵上了，特別是在市區(qū)那一段路上，十分鐘也動不了一百米。

　　她繼續(xù)給蔣川打電話，電話還是無人接通。

　　陸錦瑟本不是個有耐心的人，看著前面堵得看不到頭，她心情格外煩躁。

　　轉頭，看見商場外面的大屏幕上正播放著蔣氏記者會的片段。

　　蔣川一個人站在臺上，用陳述的口吻說了因為他的失誤，導致公司投資方向的偏差。投出去的錢收不回還欠了銀行一筆巨款，他只能宣布破產。

　　在陸錦瑟還想關注更多的時候，大屏幕上的新聞就變成別的了。

　　她想看也看不成。

　　原本焦慮的心情在看到這則新聞的時候，更加煩躁。

　　不懂蔣川是怎么想的，就為了一句“不想和你的婚姻真的是聯(lián)姻”，所以拒絕了陸家的幫忙？就不能先渡過難關之后，再來說他們婚姻的事情？

　　她心里亂成一鍋粥，然后蔣川的電話回了過來。

　　接了電話，陸錦瑟率先開了口，“你在哪兒？為什么宣布破產之前不和我商量一下？破產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不好意思，剛才在記者會上，不方便接你電話?！毕啾容^陸錦瑟的暴躁，蔣川竟然出乎意料的好脾氣，“宣布破產是公司高層商量過后的決定，而且我先前就和你說了，要退出海城市場，正好借著這個機會?！?/p>

　　那也不必用這么毀天滅地的辦法！

　　“你怕跟著破產的我吃苦？”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笑，“放心，就算我破產了，也不會讓媳婦兒受半點苦?！?/p>

　　陸錦瑟哪里是怕跟著蔣川吃苦，是這樣一來，她覺得自己又欠了他點什么。

　　她知道消息是謝晉遲放出來的，但如果沒有二哥的默許，謝晉遲必然不會這么做。

　　說到底，是陸湛北想要蔣川走投無路之下和她離婚，讓她重獲自由。

　　所以蔣川走到現(xiàn)在的局面，和她脫不了關系。

　　“你在哪兒，怎么那么吵？”

　　陸錦瑟看了眼車外，道：“去你公司的路上，在堵車?！?/p>

　　“從中午堵到現(xiàn)在？”所以她才在記者會之前，沒趕到蔣氏？

　　對于蔣川的話，陸錦瑟不知道該怎么回。

　　“公司現(xiàn)在有點忙，雖然宣布破產，但還有很多后續(xù)的事情要做。你要是過來，我沒時間陪你?！?/p>

　　這話說的好像陸錦瑟只是個耽誤別人干正事兒的人。

　　“不過你還是過來吧，看著你我也安心一點。”

　　聽到這話，陸錦瑟心里忽然間一陣酸澀。

　　馬路上堵著的長龍這時候才開始動了起來，“我要開車先掛了?！?/p>

　　陸錦瑟借由要開車，于是掛斷了電話。

　　……

　　車子開到蔣氏樓下，陸錦瑟看了眼副駕上的保溫盒，都幾個小時過去了，里面的飯菜肯定涼了。

　　像上次一樣，陸錦瑟在樓下的咖啡廳里面買了三明治和咖啡上去。

　　總裁辦沒有像上次那樣跟打仗一樣，大概在宣布破產之后，他們都特別從容不迫了，反正這事兒解決不了，就等著拿遣散費走了。

　　她去的時候，幾個高層正從蔣川辦公室里面出來，看到陸錦瑟的時候臉上皆是意外的表情。

　　其實陸錦瑟能理解他們臉上的意外從何而來，蔣川忽然宣布破產，明明有后臺卻不用，他們不明白這其中的路數(shù)。

　　陸錦瑟在他們離開之后，才推開門進去。

　　蔣川在辦公室里面整理東西，見到陸錦瑟進來，也沒停下，就將一些私人物品放進箱子當中。

　　陸錦瑟走過去，將買來的三明治和咖啡放在桌上。

　　記得他之前喝拿鐵的時候眉頭微微蹙了起來，所以陸錦瑟買了黑咖啡。

　　沒問他為什么忽然宣布破產，只問：“你這邊的事情什么時候能結束？”

　　“明天就可以回去?！边@不是說走就能走的事兒？只要陸錦瑟愿意放下傅行止和他一起回去，就算現(xiàn)在走，都是可以的。

　　陸錦瑟不知道為什么蔣川現(xiàn)在還能這么輕松，她之前看過那種破產的，轉頭就跳樓自殺。也是因為擔心這樣的事情出現(xiàn)，所以陸錦瑟在知道這事兒之后，第一時間過來。

　　擔心吧。

　　始終他們兩個是夫妻。

　　蔣川放下手中的事情，走到陸錦瑟身邊，倒是端起了桌上的那杯咖啡。

　　“錦瑟，其實你要不想和我回去，我理解。”蔣川靠在辦公桌上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陸錦瑟，“離婚協(xié)議書我準備好了，不需要你承擔任何負債?！?/p>

　　陸錦瑟在聽到蔣川說這話的時候，以為聽錯了。

　　那個怎么都不肯離婚的人，現(xiàn)在竟然連離婚協(xié)議都準備好了。

　　頓了半秒，陸錦瑟說道：“你是不是就等著這個時候跟我說離婚的事情？為了和我離婚，你也是煞費苦心?！?/p>

　　蔣川苦笑一聲，“我只是給你一個選擇?；厮木懦侵?，我怕是要暫時讓你養(yǎng)著，雖然我宣布破產了，但還有債務要還。我們在四九城里的房子車子，銀行他們都會收回?！?/p>

　　他將情況都告訴了陸錦瑟，她有權利選擇留在海城當她的七小姐，或者給傅行止當太太，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回四九城，在他沒有翻身之前，他們得要住在蔣家。

　　住在蔣家的意思，就意味著他們要住在同一個房間里面。

　　更意味著，他們要開始正常的夫妻關系。

　　“協(xié)議呢？”陸錦瑟伸手要離婚協(xié)議。

　　蔣川端著咖啡的手頓了一下，然后轉身從桌上將一份文件抽了出來。

　　果然是準備好了的。

　　陸錦瑟翻看上面的細則，的確沒有讓她承擔任何的債務，甚至每個月還會給她數(shù)額不少的贍養(yǎng)費。

　　“你什么時候準備好的？”陸錦瑟問，這些細則，應該不是三兩天就能準備好的，也就是說蔣川之前就準備著了。

　　“出事的時候就準備了，你本來就不喜歡我，我沒理由讓你跟著我吃苦?！笔Y川道，“你簽了，我們兩就相忘于江湖，以后你想和誰結婚，那是你的自由。但如果……”

　　蔣川忽而低頭，用一雙深邃的眸子看著陸錦瑟。

　　“如果你不想離婚的話，給我一年的時間，生活會比現(xiàn)在更好?！彼⑽⒏┥?，拉近了與陸錦瑟的距離。

　　男人身上是淡淡的煙草味，侵入陸錦瑟鼻間，她不太喜歡煙味，眉頭不自覺的蹙了起來。

　　這就是蔣川一點都不害怕破產的原因？因為他還能東山再起，還能再創(chuàng)建一個蔣氏。

　　這對蔣川來說，不是什么難事。

　　所以他這時候拿了離婚協(xié)議出來，究竟是想離婚，還是不想離婚？

　　在陸錦瑟還未開口時，蔣川忽然伸手扣著她的后腦勺，徹底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錦瑟，你今天要是不簽這份協(xié)議的話，以后就沒機會了?！?/p>

　　對于蔣川忽然間的靠近，陸錦瑟下意識地蹙眉，心底里面抗拒蔣川的靠近。

　　但蔣川像是沒看見她蹙眉一樣，如果她今天沒簽這份協(xié)議，以后必然肯定要做比這親密幾百倍的事情。

　　見陸錦瑟除了蹙眉之外沒有別的動作，蔣川打算用他老練的吻技親吻陸錦瑟。

　　很可能這就是他們關系的突破口，只要過了這一關，可能以后陸錦瑟都不會再想起傅行止。

　　當蔣川將吻壓下來的時候，陸錦瑟閉上了眼。

　　她很緊張，和蔣川結婚之后，親過幾次。但她就像網上里的評論那樣，像條死魚一樣。

　　唇碰到一起時，陸錦瑟很緊張，那種緊張的情緒席卷全身。

　　在蔣川打算進一步時，在寂靜的房間里面響起一陣手機鈴聲。

　　后一秒，陸錦瑟推開蔣川，面頰緋紅，像是腮紅打多了一樣。

　　蔣川輕輕一笑，這次接吻比以前要好太多了，就算她剛才將他推開，但起碼是接受了的。

　　“錦瑟，我們來日方長。”

　　蔣川心情還是很好，陸錦瑟手忙腳亂地去翻看手機。

　　男人繼續(xù)去整理他的私人物品，一邊理，一邊說道：“我記得你的攝影展要開了，現(xiàn)在我有時間了，可以幫你一起弄。我也不是不贊同你弄那些東西，你前兩年去了非洲，這次攝影展之后，你又打算去哪兒？”

　　他怕陸錦瑟對這些東西上了癮，到時候幾個月幾個月地不在家，這對他來說是個很嚴峻的問題了。

　　“哦?！标戝\瑟在看短信，很敷衍地回了蔣川的話。

　　蔣川心里只想著回四九城的事情，沒注意那么多。

　　“不過以后我可以陪你一起去，開個傳媒公司也是個不錯的打算?！彼麑ξ磥硭坪跻呀浻辛巳娴囊?guī)劃。

　　當然，他沒說要和陸錦瑟生幾個孩子的事兒，害怕說出來之后，嚇到她。

　　有些事得循序漸進的來。

　　不過一直沒聽到陸錦瑟的回答，蔣川還是從一堆私人物品中抬了頭，看到的是陸錦瑟略顯嚴肅的連。

　　每次一看到陸錦瑟這個表情，蔣川就覺得可能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而且是不好的事情。

　　他放下手中的物品，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錦瑟？”

　　“蔣川，協(xié)議我簽了?！标戝\瑟將手機放起來，抽了蔣川桌上筆筒里面的鋼筆，翻開協(xié)議，準備在末尾頁簽上名字。

　　說時遲那時快，蔣川一個箭步過來，扣住陸錦瑟的手腕。

　　這算是什么事兒，就短短時間里，陸錦瑟就要簽離婚協(xié)議？

　　就算從天堂跌落地獄，都需要時間！

　　“錦瑟，你沒和我開玩笑吧？”蔣川收起了剛才輕松的表情。

　　“剛才打算跟你回四九城是真的，現(xiàn)在要和你離婚，也是真的。”陸錦瑟從椅子上站起來，“你宣布蔣氏破產的真正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能騙我一次，就能騙我兩次三次，甚至更多?！?/p>

　　蔣川臉色一僵，“你聽到什么了？”

　　“重點不是我聽到什么，而是你做了什么。你想掩蓋度假村的事情，索性讓整個蔣氏破產，你就不需要承擔任何的責任。”陸錦瑟剛剛才知道這件事，她以為蔣川是真的不想讓他們兩個的婚姻蒙上利益的因素。

　　誰知道蔣川只是擔心承擔低價買了度假村那塊地的責任。

　　是她自作多情，還是蔣川老謀深算？

　　“你聽誰說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p>

　　“不是我想的那樣？你敢說你宣布破產不是因為想要逃脫責任？你沒有用‘我不想我們的婚姻蒙上利益因素’這番論調來讓我感到內疚？”陸錦瑟很失望。

　　女人果然容易被一些甜言蜜語騙得連方向都找不到。

　　在陸錦瑟說了這番話之后，蔣川沒有反駁，應該說是沒辦法反駁。

　　他眉頭擰在一起。

　　“原來都是真的?！标戝\瑟哼笑一聲，如果說剛才不確定的話，現(xiàn)在看了蔣川的表情，確定了東方宇發(fā)來的消息的真實性。

　　“是，我騙了你?！笔Y川揉了揉太陽穴，事已至此，瞞不下去了，“但我愛你這件事，是真的。”

　　玫瑰是偷來的，但愛你的心，是真的。

　　“對不起，我做不了那個讓你浪子回頭的女人?！标戝\瑟重新拿起放在桌上的筆，在兩份離婚協(xié)議上簽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