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費
作者:吃西瓜不吐籽|發(fā)布時間:2023-07-11 14:50:02|字數(shù):4379
我陪著我的夫君同甘共苦,卻一尸兩命死在了他登基之前。
曾經(jīng)說此生絕不負我的夫君,卻在我死后立了我已經(jīng)嫁為人妻的惡毒嫡姐為后。
我看著我的夫君對她愛護有加,溫柔繾綣。
可是我的嫡姐卻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一場費心籌謀。
......
我飄在房梁上,看著顧祈床頭的那個小壇子發(fā)呆。
里面是我的骨灰。
我是他的妻子,但卻不是他的皇后。
我忘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坐在椅子上捧著一本臟兮兮的舊書認真看著,他的輪廓更加鋒利了,面色有些蒼白,眼神卻很明亮。
宮人來報說皇后娘娘不小心燙到了手指,顧祈神色一緊,放下書大跨步的走了出去。
當真是極著急的。
我和他初初成婚的時候被他母妃大冬天罰跪在院子里,當天晚上便燒得說了胡話,丫鬟去找他,他是怎么說的來著?
他眼睛都沒從書上挪開,只是淡淡的吩咐,“病了就去找府醫(yī),本王又不是大夫,找本王做什么。這裴家女兒也太嬌貴些,太妃罰跪一會就病了?!?/p>
即使我是正妃,但是因為并不受寵,且不受娘家待見,府醫(yī)便也諸多怠慢敷衍。那場高燒我挺過來了,嗓子卻燒壞了,從此聲音粗啞,不復清脆。
我不受控制的跟著他,來到了裴月明的寢宮。
富麗堂皇至極,目之所及無一不華貴精巧,和我在端王府時住的漏風小院子真是天壤之別。
顧祈皺緊眉頭捧著裴月明紅了一點點的手指仔細的看,眼里都是心疼和責怪。
“皇后怎么如此不小心,竟傷到了手,你們這些狗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
顧祈大發(fā)雷霆,太監(jiān)宮女顫顫巍巍的跪了一地,只是因為裴月明燙紅了手指頭。
裴月明紅了臉,低頭羞澀幸福的一笑。
“皇上息怒,臣妾只是想親手為您做一碗甜湯而已?!?/p>
“皇后,日后再不可做這些粗活了,你若是受了傷,朕會心疼的?!?/p>
顧祈溫柔的看著裴月明,眼睛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疼惜。
我心里有點酸澀,曾經(jīng)我也給顧祈做過吃食,他當著我的面潑到了地上。
“你喜歡做吃食是嗎?很好,以后我院子里的吃食都由王妃親手做,任何人都不得幫她。”
從此無論寒冬酷暑,我都早早起床劈柴生火,為顧祈準備餐食。
但是我知道,他是從來都不吃的,因為他不放心我。
更因為,我是顧祈的恥辱。
顧祈是先皇幼子,自幼聰慧異常,甚得先皇喜愛,上朝時都抱在膝上。
先皇更是多次在朝堂上公然宣稱此子最為類我,將來必大有所成。
可惜顧祈生得太晚,他剛剛十歲,先皇便油盡燈枯了。
先皇不得已立了當時已經(jīng)成年且羽翼已豐的大皇子為帝,要大皇子在床前立重誓,善待顧祈,不得傷他性命。
自此,顧祈成了大梁唯一一個沒有封地的王爺,只是領著他宮女出身的母妃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建府而居。
皇帝和太后都挺小心眼的,經(jīng)常變著花樣的折辱顧祈母子。
那個曾經(jīng)備受寵愛的小皇子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隱忍,總是低著頭,垂著眼。
但是那也沒逃過皇帝把我這個克母的麻子臉庶女塞給他做正妃的命運。
我和他第一次見面,他就差點一刀捅死我。
那時我跟著嫡姐進宮赴宴,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給她和她的姐妹們當樂子。
“裴星燦,抬起頭,讓大家看看你的臉?!?/p>
我順從的微微仰起頭,露出一張長滿了麻子的臉,密密麻麻,極為丑陋。
四周一片抽氣聲響起。
“早就聽說這裴家庶女出生就克死了姨娘,命中帶煞且奇丑無比,看裴月明那般美貌,一開始還不大信,今天一見果然不假?!?/p>
“就是就是,這等不祥之人,竟然還出來招搖,真是惡心?!?/p>
裴月明微微一笑,聲音如出谷黃鶯,吐出來的話卻如同淬了毒一般刻薄。
“大家看她的臉,可當?shù)闷鹦菭N二字?”
短暫的寂靜,周圍傳來抑制不住的笑聲,有些貴女甚至笑得捂住了肚子。
我低著頭,這種情形已經(jīng)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了,我早已習慣,但還是捂著臉,裝作哭泣的樣子跑開了。
只要順從,做出她們想看的反應,就可以免受更多的折辱毆打
我不敢走遠,只是坐在御湖邊發(fā)愣。
突然后頸一痛,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再睜眼的時候,我正躺在一間偏殿的塌上,衣裳被解開了大半。
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層層紗幔間,一個男子的身影跌跌撞撞的直奔床榻而來。
我心下大驚,剛要起身,男子已經(jīng)來到了近前,四目相對。
他一雙狹長的鳳眼光華璀璨,眼波流轉之間不怒自威,極有風儀,也極為熟悉。
他想必是被我這個衣衫不整的丑姑娘嚇到了,短暫的驚訝以后就是濃濃的憤怒。
“你是誰?誰派你來的?”
他的聲音如昆山玉碎,清冷低沉,行動間帶著淡淡的酒味。
“我,我叫裴星燦,禮部尚書裴謙次女。我是誤入此處,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打暈帶到這來了?!?/p>
他臉色極難看,似隱隱有屈辱之色,狠狠瞪了我一眼,轉身猛踹那張紋絲不動的大門。
門外儀仗聲隱隱傳來,布局的人快到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的衣服還不翼而飛了兩件。若是被人撞見,我便完了。
正在焦急間,眼前忽的一陣寒光閃過,這個男人竟從靴子里掏出了一把極小巧的匕首,目露兇光,他竟要殺我!
螻蟻尚且偷生,我雖卑微,卻是我娘拼了命生下來的,裴府那么艱難的日子我都挺下來了,我不想死!
偏頭一躲,一縷頭發(fā)飄然落地。
我死命的逃,隨手推倒屏風,扯掉紗幔,為自己爭取一點活命的時間。
直到大門被破開,耳邊傳來起此彼伏的尖叫聲,嗤笑聲,喝問聲,我才松了心神,眼前一黑。
再醒來時,我這個克母的麻子庶女,成了宣王顧祈的正妃。
顧祈留在了鳳儀殿陪裴月明用膳。
給裴月明添湯布菜挑魚刺,眼神溫柔繾綣,絲毫不假手于下人。
他是當真極喜歡裴月明的吧。
這般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新婚夜的狠厲無情。
那時我穿著親手繡的嫁衣,端坐在婚床上,滿心期待的等著顧祈。
嬤嬤說嫁了人我就有親人了,夫君和婆母就是我的親人。
“二姑娘如此好模樣,好性情,無論是什么樣的男子,都會喜歡姑娘的。這樁親事雖非宣王所愿,然木已成舟,只要姑娘真心對待宣王,孝敬太妃,就算是塊石頭,也會捂熱的。”
出嫁前嬤嬤叮囑的話仿佛還在耳邊,我要有親人了,即使顧祈不喜歡我,但是我也要做好他的妻子。
嬤嬤說日子是好是壞都是人過出來的。
我努力仰起頭,向顧祈露出我光潔的臉。
上了花轎我才敢悄悄用藏在袖子里的藥水把麻子擦去。
這張臉雖然不及裴月明艷麗,但亦是清秀的,如今自是不必再藏拙。
顧祈先是微微驚訝,繼而捏住我的下巴,瞇起眼睛細細審視我,眼中無半點溫度。
“你倒是個會故弄玄虛的,是誰安排你來的?皇帝?還是瑞王?還是太后?”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一絲恨意,被掩飾得極好。
“妾,妾并未受人指使,與王爺成婚亦是陰差陽錯,受人擺布,但是事已至此,妾日后定當用心伺候王爺,與王爺夫妻同心?!?/p>
我說的是真心話,但是看著他淡漠的眼神,感受著他冰冷的手指,那天差點被他殺死的恐懼襲來,我控制不住的顫抖。
“哈哈哈,伺候本王?你也配!”
他低低的笑,猛的把我摜到了地上,神色厭惡至極,好像我是什么臟東西。
哪里有半點現(xiàn)在對裴月明這般的溫柔小意。
宮女端茶的時候不慎撒出了幾滴在裴月明衣袖上,嚇得慌忙跪地叩頭。
裴月明只是溫和的笑笑,說了句無妨。
顧祈贊她寬和。
我驚得瞪大眼睛,飄下來圍著裴月明轉了好幾圈。
這還是我那嫡姐嗎?怕不是被人奪舍了吧?
她可是一年打死好幾個丫頭的裴月明啊,從小到大我挨過她的打比我吃的飯都多。
我的嫁衣完工之時,被裴月明扔在了地上,我伸手去撿,她穿著鑲寶石繡花鞋的腳就踩在了我的手上。
一陣鉆心劇痛,耳邊是裴月明和丫鬟的調笑。
“你看她這個樣子,像不像一條狗?”
“姑娘心善,給這條狗兒找了個好人家呢?!?/p>
“是呢,多虧了我和瑞王,她才有了個這么好的歸宿。瑞王真是促狹,到底是他的弟弟,竟配了個丑麻子,真是好玩極了?!?/p>
她微微彎下腰,貼在我的耳邊說話,像一條毒蛇在吐著信子。
“裴星燦,我就要嫁給皇上的親弟弟瑞王了。而你只能嫁給朝不保夕的端王,給他陪葬,你這輩子,都注定被我踩在腳下!”
她一邊說,一邊腳下用力碾壓我的手指。
我低頭看看我的手,即使已經(jīng)是魂魄了,右手小指卻還是彎曲變形的。
活著的時候我從來都不敢在人前伸手。
用完膳顧祈走了,我沒走,我眼看著裴月明送走了顧祈,立馬卸下了唇邊笑意,眼神鋒利如刀的瞟了一眼那個犯錯的宮女。
她的貼身宮女會意,一個捂住了那宮女的嘴,兩個制住她的手,把她架到了裴月明身前。
裴月明含笑抽出頭上的發(fā)簪,在那宮女身上發(fā)狠亂戳。
還好,她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裴月明。
我看了一會,好像熟悉的疼痛又回到了身上,真是鬼都害怕。
猛的一股大力襲來,把我吸附到了顧祈身邊,我不能離他太遠。
最近顧祈總是時不時的抱著我的骨灰壇發(fā)愣。
他發(fā)愣我也發(fā)愣,可我是怎么死的來著?
我記不清了。
我就記得我挺倒霉的,死在了顧祈剛剛愛上我的時候。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往我懷里擠,我低頭一看,竟是一個胖乎乎的小娃娃。
“娘親!”
是個女娃娃,可愛極了,笑得見牙不見眼。
她叫我娘親,是了,我是懷著孩子死的。
我抱著孩子,指著顧祈讓她看。
“孩兒快看,那是你爹爹?!?/p>
顧祈曾經(jīng)也是很期盼這個孩子的,無數(shù)次趴在我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和孩子說話。
那是我們成婚的第二年。
永州叛軍作亂。
皇帝派顧祈領兵平叛,副將是瑞王的母家舅舅。
出征前夜,我忙前忙后的為顧祈收拾行裝,小心翼翼的用干布擦拭泛著冷硬的盔甲。
“裴星燦。”
成婚一年多,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此去永州,生死難料。”
燭光下,他的神色決絕,卻又罕見的帶了一絲溫和。
“若你是帶著目的而來,那你的任務就該結束了。若你真的是無辜受累,那這一年多,就算是我和母妃對不住你,這些銀子還有田產(chǎn)你收著,我死以后,你再個好人家好好過日子?!?/p>
他把一個小匣子推向我,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
我心里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這個少年聰慧,喪父后與我一樣艱難屈辱求生的男人,終是走上了末路。
窮途末路之下,他竟還為不知敵我的卑微女子安排好了后路。
“顧祈?!?/p>
這也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成婚這一年多來,你對我極壞,欺辱苛待,還縱容下人輕慢我。但是我知你這些年的求生艱難,我們成婚本就是一場設計,你不信我,我不怪你?!?/p>
我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若是你此次能平安回來,我們好好過日子可好?嬤嬤說過,夫妻之間沒什么是不能體諒的,我愿體諒你?!?/p>
我的聲音略帶哭腔,平心而論,這一年多他待我甚是不好,我在這王府中當牛做馬,人人皆可欺。
但他亦是世上除嬤嬤以外,唯一一個為我打算的人。
顧祈低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他冷白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半晌,他低低的應了聲好,轉身離去。
我終于等來了那個小皇子的接納,我跌坐在地上,痛哭失聲。
哭出了我這十幾年來的委屈。
三個月后,永州傳來消息,顧祈戰(zhàn)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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